大年三十,白家全家上下忙活了一整天,终于在天色渐晚的时候,正房的大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

三斤大的黑鱼去鳞油炸,再加料红烧,摆成鱼头鱼尾朝上翘的吉祥造型,放在大圆桌正中间,寓意着年年有余,周围一圈则是酱肘子、蒜香猪蹄、烧鸡、盐水鸭、腊味拼盘。

再往外一圈还有八宝糯米饭、白灼青菜、炝炒雪菜,一共凑了九道菜,加上在小炉子上咕嘟咕嘟冒泡的山药排骨汤,正好是十全十美。

云歌和白鹤明落座在正上首,孩子们闻着饭菜香气馋得咽口水,但都乖乖坐着不动,等爷爷奶奶发话。

云歌环顾围坐在圆桌四周的家人们,在这个团圆的日子里,看着眼前越来越熟悉的面孔们,她难免生出许多感慨。

来到这个世界八个月了,她已经渐渐习惯了在古代的生活,不会再下意识去寻找手机,不会怀念导航和汽车,每天晨起习惯性给炉子添上柴火,晚睡前插好木头门栓。

而她在这个世界收获的血缘亲人们,也在她的努力下一个个走上了正轨,虽然小毛病还是一堆,但至少都有了改好的苗头。

云歌清了清嗓子,谦山等人有些惊讶,没想到是娘先开口,白鹤明神情淡定,没有丝毫异议。

“过去这一年,咱们家发生了许多大事,无论是你们爹考中院案首,还是纯宁出生、锦棠和离回家、谦湖服徭役……”

云歌把今年发生的事情简要概括了一下,话锋一转,“来年二月,我们就要举家前往苏州府城了,你们应该知道,你们爹会继续往上科举,咱们家的日子会越来越不一样。”

“我不希望在这个过程中,家里有任何一个人被落下。我和你们爹会为你们考虑出路,但你们自己心里也要有成算,想做什么、该做什么,自己多想一想,俗话说新年新气象,新年就从做好来年的打算开始。”

云歌看向右手边的谦山,“先从大房开始说。”

“啊?”谦山就像上课突然被老师点名的笨学生似的瞪大眼睛。

“说说你们大房明年的打算。”

谦山张开嘴,半天发不出声来,不是乖乖听爹娘的话就行了嘛,娘怎么会突然让他说话啊!谁来救救他,他真的不会!

饭桌上,其他几房的人都看着谦山,不知道大哥能说出个什么来,就在这时,一旁的吴珍娘眼珠子一转,凑头说道,“娘,您刚才说您和爹会给我们考虑出路,我们年纪轻见识少,只靠自己想肯定会想偏,您给我们先指个方向吧!”

蒋桂花有些诧异地看向大嫂,大嫂怎么突然学聪明了?这番话不止解了大房的尴尬,还拍马屁讨好了公婆,表了孝心和忠心,可谓一石二鸟啊!

吴珍娘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好,至于是怎么想出来的,说起来很简单——她以前在娘家的时候,每次自己想不出法子就这么和亲娘撒娇,亲娘让她跟紧婆婆的步伐,那她就用一样的态度对婆婆不就好了!

云歌本来想让大房夫妻俩自己动动脑子的,现在看来是有些为难他们了,其他几个兄弟有成算,作为守家的长子长媳,吴珍娘和谦山这样完全以爹娘的话为准,也不是不行。

至于几十年后爹娘不行了怎么办——那不是儿子霄英已经长起来了嘛!

上啃老下啃小,这恐怕就是老大两口子的生存之道了。

云歌说,“我确实想了条路,苏州府城人多、富人也多,对鸡鸭鱼肉等吃食的需求量极大,我想出一笔钱在城外买几亩地,养鸡鸭和羊赚钱,这还是农事不算经商,如果做得好了,能有不小的收益。”

“谦山干惯了农活,擅长养牲畜,人也细心,我想让你们夫妻俩负责这个。”

谦山挠了挠头,理解了一下娘的话,“就是去府城继续养牲畜?”

“是,不过养得更多,需要雇人干活。”

谦山没有想太多,心里已经安定了,别的东西他真不会,但养牲畜这点,他可太有信心了。

“那我们大房来年的打算就是好好养牲畜,养得肥肥壮壮的,给家里赚钱!”

云歌点头,行吧,有这份干劲就好,这活靠的是经验,不靠勾心斗角,她相信在自己的把控下老大两口子可以做好。

云歌继续看向谦川,谦川已经打好了腹稿。

“我会继续帮舅舅他们经营行善居,学做生意的本事。”商户不能科举,而白家目前还不能买奴仆,把生意挂靠在奴仆名下,处于一个很尴尬的阶段,不过随着白鹤明功名的提升,谦川的本事迟早派得上用场。

谦川和蒋桂花交流了一下眼神,补充道,“除了这个,我们还有个想法。”

“你说。”云歌有些期待老二两口子能悄悄想出什么活来,未来规划就是要集思广益。

“桂花善制皮子,乡下人穿不起皮子,但府城穿得起的人肯定多,我们可以请舅舅收土布的时候顺手和猎户们收一些粗制的皮子,我岳家大哥也能帮忙收,收来制成好皮子在府城铺子里卖,不是又能赚上一笔。”

自从云歌允许各房留一部分私房钱后,老二两口子就在绞尽脑汁想赚钱的方法,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一个,正好趁这个机会提出来。

云歌没有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只是嘱咐,“你记得把握好分寸,不要被人捏住把柄。”

“娘你放心,这些我都清楚。”谦川是家里负责“经商”的,哪能不知道里头的门道,“做生意的是舅舅和我岳家大哥,桂花只是收手工费帮忙加工一下皮子而已。”

只不过铺子的收益,还会分成给白家,钱转了一圈又到了白家手里。

云歌又看向谦湖,谦湖的答案是最没有悬念的,“我到了府城就进私塾拜师读书,练习科举文章,今年府试一定要考中童生!”

谦湖的自信并非没有来由,他本就聪明,擅长做科举文章,又被白鹤明耳提面命教导了一阵子,好好准备考一个童生绝对不是问题。

接下来轮到谦海,谦海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像大哥二哥那样能独立给家里办事,也不像三哥那样读书厉害可以考功名,好像干啥啥不行,这么想着,谦海心情都低落起来。

云歌暗暗摇头,这个小儿子年纪小又暂时没有表现出来特长,确实容易被忽视。

云歌敲了敲桌子,主动道,“谦海的出路,我和你爹也给你想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