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笑了一声,“不过我已经不在乎了,俞荣柏自食恶果,俞慧雁独守空宅,都是咎由自取。”

    宋挽初关心的不是他人的结局。

    她凝着梁屿舟的脸,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懊悔和虔诚。

    泪意突然上涌,“梁屿舟,你是我见过的最自负,最自大又蠢而不自知的人!”

    她的措辞严厉,梁屿舟却不恼,“我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任由我误会那么久,一点点心碎绝望?”

    梁屿舟喉咙一阵阵发紧,挽初的眼泪让他惶恐又难过。

    “我知道,你觉得我不爱你,你气我心里有阿兄,又放不下我,所以一边对我冷眼相待,一边默默保护我,维护我父亲的哀荣。”

    梁屿舟愧不敢当,挽初给他的解释太体面了。

    宋挽初突然嗤笑一声,两行清泪落下,破碎凄美。

    “梁屿舟,你多么伟大啊!用你那自以为是的方式,一边保护我,一边伤害我!”

    挽初的眼泪是对他最大的煎熬折磨。

    他抱住宋挽初颤抖的身体,抱得那样紧,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辩白的话,他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用自己的体温,无声地安慰怀中的人。

    宋挽初眼眶酸胀,本就没休息好,一大早又接连受到惊吓,疲惫极了。

    身累,心也累。

    千言万语,化作无声的轻嘲。

    心口闷闷的,她不想再去回忆那些带着伤痕的过去。

    “再说说瑶光吧。”她转移话题。

    梁屿舟很顺从地“嗯”了一声。

    “我也是从她口中得知,平沙关血战中的曲折内幕。

    四年前她就躲藏在平沙关一个小村子,胡人用钱收买了那个小村子的人,指使村民去告发你父亲暴力征粮。

    我也终于明白,为何老公爷要极力掩盖平沙关血战的真相,他偏听偏信,刚愎自用,断送了你父亲的命,又想保住自己的颜面,欺上瞒下。

    他是唯一杀出包围的人,他自以为除了他,没有人会知晓真相,于是美化战报,又为你父亲求得正三品大将军的追封。

    但是他的良心一直被拷问,三年来,愧疚感一直折磨着他。

    他活该。

    而梁屿川为了能让你恨上我,离开我,引韩诚入京,揭开所有真相。

    老公爷颜面尽失,国公府的百年荣耀,几乎毁于一旦。

    多可笑啊,他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体面,结果他偏爱了大半辈子的儿子,为了世子之位,在背后狠狠地捅了自己父亲一刀。”

    宋挽初只觉得这一切听上去魔幻又荒诞。

    梁屿舟又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但梁屿川彻底失算了,他高估了自己在老公爷心里的地位,他不但没能当上世子,还被老公爷赶出了国公府,成了丧家之犬。”

    “那你呢?”宋挽初轻声问道,她的手还在梁屿舟的掌心,这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着她的手,放在心口。

    掌心能感受到他强韧有力的心跳。

    他应该,好了吧?

    那日他狂吐鲜血的场景,历历在目,无数个混乱的梦里,她为此哭泣。

    她无法回避也不能否认,她做不到不在意梁屿舟,她希望他好好活下去。

    即便她不在身边,他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我?”梁屿舟心知挽初想问什么,“我和国公府割发断亲,他们的荣辱兴衰,和我再没有关系。”

    “老公爷就只有你和梁屿川两个儿子,世子之位总要有人继承……”

    宋挽初对老公爷还算有些了解,他虽然偏心,但不糊涂。

    他应该在期盼着梁屿舟能还俗,回到国公府,延续国公府的百年荣耀。

    “梁氏家族的旁支里,也有很多优秀的后辈,他自己生不出儿子,过继一个也是一样的。”

    梁屿舟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温热的手掌抚上宋挽初的脸颊,熟悉的薄茧,熟悉的酥痒感。

    “至于我,挽初,我这辈子就是你一个人的虔徒。”

    宋挽初的心尖一阵轻颤,她别过头,“梁屿舟,你现在说这些……”

    “我长嘴了,我想说什么,是我的自由,除非你把我的嘴给堵上。”

    宋挽初咬唇,嗔怒地瞪着他。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耍赖皮呢?

    想引诱自己去亲他,想得美!

    她的脸有些发烧,尴尬地强行转移话题,“瑶光也有喜欢他人的自由。”

    另一间屋子里。

    瑶光的衣衫垂下一角,露出半个雪腻的肩膀。

    接下梁屿舟那一掌,她的后背撞在案桌的一角,有一小片的淤青。

    时洛寒轻手轻脚地为她上药。

    “时洛寒。”

    “嗯?”

    瑶光抬头看他,他的脸沐浴在清晨的阳光里,轮廓越发清晰。

    她满脑子都是他昨晚意乱情迷的样子。

    她破碎地呜咽着,搂着他的腰,问他,你是认真的吗?

    他说,我什么时候随便过?

    今早醒来,时洛寒不在,那一刻她难掩失落。

    她以为,时洛寒就是酒气上头,用她来纾解欲望,天亮就走了。

    谁知他又回来了,还因为她和主子大干一场。

    面对一份突如其来的真感情,她反而慌了。

    她酝酿了好久,红唇慢慢吐出一句话:“你就当昨天,是春风一度吧。”

    时洛寒的手在她的肩膀上僵了一下。

    “不可能。”

    他郑重地否定,“你是惧怕梁屿舟,才这样说的吗?”

    “主子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如果我陷于情爱,就会消磨意志,我不能让自己变得软弱。”

    时洛寒讽刺地笑了起来,“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谁说天底下的男人,都和他一样?”

    “时洛寒,我背负着复国大业,仇人还没有被我一一手刃,我没办法像一个普通女子那样,与你琴瑟和鸣。”

    “你以为我会让你孤军奋战吗?”

    时洛寒昨晚就已经想好,瑶光想报仇,他就是她的帮手,瑶光想复国,他就为她冲锋陷阵。

    “那夫人呢?你不是说要照顾夫人一辈子?”

    时洛寒蓦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