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坐镇,国公府尚能稳得住,她对外只说老公爷偶感风寒,需卧床静养,且拒绝探视。但老太太已经跟我交了底,老公爷身中奇毒,昏迷不醒,至今也没找到解药,就那么不死不活地吊着。”

    石夫人眉头深锁,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宋挽初的神色,“朝堂上已经有人蠢蠢欲动,老公爷的大儿子梁屿川被逐出家门,长公主一解禁,他就狗一样扑上去表了忠心,长公主指使她的心腹大臣向皇上上书,提议尽快立梁屿川为世子,国公府稳定,军情便稳定,朝堂也免于动荡。”

    宋挽初静静地听着,一语不发。

    茶水温热,她握着茶杯的手却一点点变凉。

    话已至此,老太太的用心良苦,她都明白了。

    老公爷看透了梁屿川的自私虚伪,把他逐出家门,也就是昭告天下,梁屿川已经失去了继承爵位的资格。

    可梁屿川毕竟还是梁家族谱上的嫡长子。

    若梁屿舟还在,以他的能力,足以掌控那四分之一的军权,稳定国公府,更不惧怕长公主。

    可他已经与国公府割发断亲,放弃了当小公爷。

    国公府危机,外面又有长公主虎视眈眈。

    如果世子之位真的落入梁屿川之手,那么国公府便成了长公主手中的利刃。

    长公主有了国公府的军权傍身,更加不会惧怕太子!

    太子的胜算,便又少了一分!

    老太太是要她劝梁屿舟,重新回到国公府。

    她突然想起,昨晚周晟和周言说京中出事,他们等不及和大部队一起出发,当晚就启程回京了。

    会不会,梁屿舟早就知道老公爷出事了,只是一直没告诉她?

    石夫人拿不准宋挽初的态度,又开口道:“老太太也知道让你开口去劝梁二,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但老太太说,梁二一身傲骨,从不为谁屈服,这一辈子就只为你折腰,也只有你的话,他能听进去,国公府现在真的很需要他。”

    宋挽初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悬崖边,前方是深渊,后方是激流。

    她不管是向前,还是向后,都将永远地失去某些东西。

    如果,她开口劝了,梁屿舟回到国公府,重新成为小公爷,那么,他们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和国公府之间的仇恨,永远无法消弭,她亲手斩断了她和小公爷之间的姻缘,拒绝了一品诰命夫人,不可能再次嫁入国公府。

    梁屿舟也正是明白她的心,才与国公府割发断亲,只为变成一个自由人,他是轻舟道长,孑然一身,老公爷的罪责,与他无关。

    如果,她冷眼旁观国公府的动荡,或者在梁屿舟面前,表现得很抗拒他回去,梁屿舟绝对会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她和梁屿舟,还是可以岁月静好。

    但她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挽初。”石夫人握住她的手,眼中有心疼,也有坚毅,“老太太相信你,一定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夕阳西下,宋挽初走在大街上,身影被无限拉长。

    马车在后面慢慢跟着,南栀和素月默然无语。

    宋挽初抬头,昏黄的光在她的脸上晕开,衬得她眼睛里一片茫然。

    她以为,一年前决心拿放妾书离开梁屿舟,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艰难的决定。

    然而,世事难料,在大局的裹挟下,她个人的悲欢显得那样无足轻重。

    她一路走回了梅影轩,却见梁屿舟正站在院门口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