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吹,梅花扑簌簌落在他的肩头,他穿着淡青色的道袍,像是从神山飘入人间的世外高人。

    听见她的脚步声,那张如冷月雕琢的脸上,清冷化尽,神色越发温柔如水。

    “石夫人点的茶果,可符合你的口味?”

    梁屿舟的手,已经可以精准地找到她的脸颊,轻抚了两下。

    “你都知道了?”

    这个“知道”,有多重含义。

    梁屿舟一一解释,“老公爷中毒,我年前就知道了,石夫人约你密谈的内容,我也猜到了。”

    宋挽初牵着他的手进屋,吩咐小厨房过一个时辰再摆晚饭。

    南栀和素月给炭炉添了炭火,又端来了茶水,就掩上门出去了。

    宋挽初本想坐在梁屿舟的对面,但梁屿舟勾缠着她的胳膊和腰肢,把她按在自己的大腿上。

    这样亲密的姿态,她根本就没法开口,想站起来,梁屿舟却口气强硬,“就这样,我喜欢。”

    他掌控着她的腰,力道不重,但宋挽初挣不开,只好随他去了。

    宋挽初斟酌了好一会儿,却不知如何开口,她兀自纠结,梁屿舟却神清气闲。

    半晌,她才试探性地问道:“此次回京,你不去看看老公爷吗?”

    梁屿舟神色微僵,唇角慢慢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我已经不是他儿子了,他有儿子,生老病死,找他儿子去。”

    “那你为什么着急派周晟和周言回去?”

    “挽初,你变狡猾了,拐弯抹角套我的话是吧?”

    梁屿舟眯了眯眸子,怀中的人,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可他却能想象到,挽初脸上大义凛然的表情。

    “你想让我回到国公府,重新成为小公爷?”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怀中的人,连呼吸都很清浅。

    “挽初,你不想要我就直说。”

    梁屿舟忽然委屈起来,“你都不纠结一下的吗,这么快就下定决心,放弃我们的感情?”

    宋挽初喉咙有些发堵,仿佛被套进一张密密的网里,越收越紧,她窒息,却无法挣脱。

    “你现在,应该以大局为重——”

    梁屿舟倏地俯身,张口咬住她的红唇,第一下他咬歪了,咬住了宋挽初的下巴,宋挽初吃痛地嘤了一声,继而就被温热的唇,堵住了所有的声音。

    他的力道比平时要重,狠狠地厮磨,像是惩罚。

    “去他的狗屁大局,挽初,在你心里,大局比我们的幸福还重要吗?”

    他的语气里,染着丝丝怒意。

    宋挽初的双唇酥麻一片。

    “长公主势大,若是得到了国公府的助力,便是如虎添翼,太子对付她就更困难了。”

    梁屿舟的委屈不满,像是有了实质一般,从身体中溢出,“你到底爱我,还是爱陆斯鸿?”

    宋挽初无奈,“梁屿舟,我在跟你讲道理,你可以不要无理取闹吗?”

    “我就是太懂道理,所以才不想讲道理!”

    梁屿舟把她紧紧抱住,像是要揉搓到自己的身体中,“挽初,解决事情的办法不只有一种,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急着把我推出去?”

    宋挽初心头一软,鼻子也跟着泛酸,她能深切感受到梁屿舟的患得患失,他太害怕再次失去了。

    他完全是用自己的虔诚,才挽回两人的关系,若是被她推出去,他这一年的努力,苦心,不都变成笑话了吗?

    他不允许两人之间再有任何裂缝。

    “可是你回到国公府,是唯一能稳住局势的办法……”

    “谁说的?”梁屿舟眉头拧成了疙瘩,“你问都不问我,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就一门心思把我往火坑里推,是吧?”

    他在控诉。

    宋挽初忽然就心虚了,“那是国公府,怎么就成了火坑了?”

    怎么说的自己像是个受气小媳妇似的?

    “我回去,你不回去,我又一次失去夫人,那不是火坑,是什么?”

    “那你有别的办法吗?”

    梁屿舟忽而笑了,下巴在她的额上蹭了蹭,“你早这么问我,咱俩至于吵这么长时间?”

    “你快说吧。”宋挽初着急。

    她牵挂老太太,担心老人家陷入困境。

    可话又说回来,梁屿舟怎么会看着国公府落入梁屿川之手,成为长公主翻云覆雨的工具呢?

    梁屿舟傲娇地扬了扬下巴,“挽初,你先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许有和我分开的念头。”

    宋挽初没有丝毫犹豫,“好,我答应你。”

    “口说无凭,得盖个章。”

    梁屿舟的手指从她的红唇抚过,狡黠地笑着。

    宋挽初觉得他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

    她勾住他的脖颈,在他的唇上点水一吻,语气里带着哄劝的意味,“盖章了,我不能反悔了,满意了吗?”

    梁屿舟这才不疾不徐地说道:“我派周晟和周言回国公府,人们看到他们,会怎么想?”

    宋挽初要听他的解困策略,他却问她问题。

    “他们是你身边最忠诚的人,人们看到他们回国公府,自然会议论,说你也要回去了。”

    她的大脑,慢慢变得清明起来。

    梁屿舟的名头,在京城依旧如雷贯耳,他不一定要真的当回小公爷,但要造势。

    胆小如鼠的人,自然会风声鹤唳。

    “你是想吓唬梁屿川?”

    “你不知道他最怕的人就是我吗?”

    梁屿舟很少炫耀他的气势,他天生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他这么说,是在等宋挽初夸呢。

    “可这样只是一时的压制。”

    “一时就够了,先按下梁屿川蠢蠢欲动的心思,长公主真正在意的,不是谁当国公府世子,而是老公爷手中的兵权。”

    宋挽初猜出他的意图,“你是说,要将国公府的兵权,移交出去?可移交兵权这么大的事,只有皇上才能做主。”

    “不错,我家夫人就是冰雪聪明。”

    梁屿舟捏了捏她的下巴,“长公主不是怂恿皇上立梁屿川为世子吗?那太子也可以上书,说老公爷病重,梁屿川无能,国公府的兵权,要交给皇上真正信赖的人。”

    “皇上真正信赖的人……”

    宋挽初喃喃道,“那必定要有军功,能力卓越,骁勇善战,还要在军中有威望。”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