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寂静。

    程思绵愣愣地看着太子。

    位卑者长时间凝视位尊者,是十分唐突和僭越的。

    可她实在太困惑太震惊了,连这样最基本的规矩也都忘了。

    她自诩不是绝顶的聪慧,可也不笨,大多数时候,能听出弦外之音。

    和太子相处的过程中,她也一直都能精准地揣摩出太子的心思。

    可太子的这一句话,不仅搅乱了她的心湖,更让她脑海中塞满了迷雾。

    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是该细细揣摩这句话的画外音,还是简单的理解字面意思就好?

    “敢问太子殿下,您要臣女留在您的身边,是还需要臣女为您做事?”

    程思绵只得这样问。

    这一次,她真的猜不到太子的心思。

    太子留她,总不会是因为喜欢她吧?

    她不能盲目地答应或拒绝。

    太子的事情重要,她后半生的幸福快乐,也很重要。

    她问完这句话,屋中的气氛有些冷凝。

    太子没什么表情,唯有眼神有些细微的变化,可眼底的情绪,她无法探查。

    对面的男人如山一般冷峻巍峨。

    程思绵第一次对帝王的不苟言笑,有了直观的体会。

    那是一种令人自内心深处生出胆寒,敬畏的气质。

    她静静地站着,不再发问。

    太子的眼皮轻轻地掀了掀,盖住眼底的自嘲。

    他突然生出一股悲凉,比先前被挽初拒绝还深刻的悲凉。

    邱道长一点都没说错,他是未来的帝王,掌握了无边的权力,就要承受无边的寂寞。

    真爱对于他来说,是奢侈品。

    哪怕他已经表明了爱意,他心仪的女子,那么聪慧,通透,却依旧不相信他对她,是真真切切的喜欢。

    绵绵的发问,很显然,是把他的那一句表白,当成了帝王心术。

    就算他当面说出“我喜欢你”,只怕绵绵也不会相信吧。

    她会不会像挽初一样,不愿,也不敢承受帝王之爱?

    良久,他才掀起了眼皮,用平静如水的眸子看她,“孤需要你留下来,你愿意吗?”

    程思绵暗暗松了口气,原来太子是有求于她。

    “殿下想要臣女做些什么呢?”

    她一本正经地问,像是对待帝王兢兢业业的臣子。

    “孤要你成为孤的太子妃。”

    说出这句话,太子第一次为自己的言行感到不耻。

    他真卑鄙啊,用强权留住绵绵。

    曾经的他,对梁屿舟禁锢挽初的行为深恶痛绝,觉得挽初对他失望了,他强留只不过是加深两人之间的隔阂与仇怨。

    而他,面对一个同样不愿意留在他身边的女子,用了和梁屿舟一样的方法。

    有了内心的铺垫,程思绵没有像之前那样吃惊了。

    但她还是小小的错愕的一番。

    虽然程家的罪恶和她无关,但她姓程,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太子刚下令严查程家,程家覆灭,只是早晚的问题。

    而太子却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她一个程家女当太子妃?

    难道,是要把她当成一个标牌,向世人展示他的仁德?

    武德侯府与陆凝真沆瀣一气,恶事做绝,但太子公允磊落,绝不牵连无辜之人。

    用世人的称赞,淡化血洗陆凝真党羽的恐怖,转移焦点。

    程思绵可以想象,一旦她成为太子妃,在京中会成为多么爆炸的话题。

    至于武德侯府有多惨,陆凝真的党羽被清洗了多少,人们都不会再关心了。

    她不在乎外人怎么议论,如果她成为太子妃,能够帮助太子保持贤德美名,她愿意接下这个烫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