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慧雁一边啜泣,一边掀开袖子,露出胳膊。

    只见白皙的皮肤上,全是大片的青紫色,渗出丝丝血迹,触目惊心。

    嘉和郡主捂住嘴巴,眼泪一下子就止不住了。

    “梁屿川简直就是个畜生!”

    俞慧雁哭得泣不成声,又把裙摆提起来,露出伤痕累累的大腿,“他败坏门风,卖父求荣,被逐出了族谱,却拿我出气,把我往死里打!”

    嘉和郡主一面擦眼泪,一面把俞慧雁拉起来往榻上坐,又吩咐高嬷嬷,“快去拿消肿止痛的药膏来!”

    原本,俞慧雁背着她和梁屿川苟合,她是极为恼火的。

    认为俞慧雁太虚伪自私,嘴上说着爱舟儿矢志不渝,一辈子为他守寡。

    可梁屿川要当世子的传言传开没多久,她就背叛了舟儿,背叛了对她疼爱有加的姨母。

    可嘉和郡主到底还是心软了。

    舟儿从没爱过俞慧雁,让正值青春年华的她为一个永远不会回头的人守寡,实在太委屈了。

    更何况,国公府从来都没有承认过她二夫人的身份。

    嘉和郡主不忍看她在这深宅大院红颜枯萎。

    俞慧雁和梁屿川苟合,她也默认了。

    甚至,陆凝真把俞慧雁赐给梁屿川当贵妾那天,她还拿出了仅剩的一点体己钱,给俞慧雁当嫁妆,希望她能体面出嫁。

    如今看到俞慧雁被打得遍体鳞伤,从眼底涌出恐惧,嘉和郡主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如何能坐视不理?

    “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嘉和郡主一面给俞慧雁抹药,一面破口大骂,“他自己没本事,不争气,竟玩一些上不了台面的阴私手段,被逐出族谱是他活该,现世报!他这辈子基本完了,不说好好对待你这个枕边人,还敢对你动手!”

    “他一肚子气没地撒,就拿我撒气。”

    俞慧雁满腔的委屈不断溢出,眼泪决堤般,“他本就看不起我,视我为玩物,对待我还不如对待猫狗……”

    她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不该贪慕虚荣,天真地以为勾引了梁屿川,就有了上位的机会。

    她无比深刻地意识到,男人从骨子里看不起主动勾引的女人,更别提给她一个像样的名分了。

    俞慧雁现在只想离梁屿川越远越好。

    “姨母,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婚事是陆凝真赐下的,如今陆凝真倒台,梁屿川成了丧家犬,而她更是无人在意的小角色。

    俞慧雁走投无路,求告无门。

    她也知道求上嘉和郡主,相当的恬不知耻。

    可她不想死,更不想日日活在地狱中!

    嘉和郡主拿手帕拭泪,俞慧雁的惨状让她心如刀割,她是长辈,自己疼爱了二十几年的外甥女,说什么也得拉一把。

    “今晚你且住下,等明日挽初接了受封郡主的圣旨,我趁着老太太高兴,去求一求她老人家,只要她老人家肯张口,你就自由了,到时候,你还同我住在一起,等这几年风声流言过去了,我再替你寻一个外地的好人家。”

    俞慧雁怔愣了许久,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姨母什么时候改称宋挽初为“挽初”了?

    她不是最讨厌宋挽初,一直叫她“小贱人”的吗?

    而且,听姨母的语气,她好像很高兴宋挽初受封郡主。

    她和宋挽初,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宋挽初的出身远远比不上她,可宋挽初却风光无限,有了皇家身份的庇佑,能在京城横着走。

    更可恶的是,她得到了梁屿舟的身心。

    而自己呢,到头来什么都没捞着,还白白地为宋挽初当了那么多年的挡箭牌!

    俞慧雁心中的恨意,似大火燎原,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灼痛难忍。

    要她看着自己的仇敌幸福风光,她做不到!

    可她却对嘉和郡主露出温顺乖巧的笑容,“谢谢你,姨母,今后,您就是我的亲娘,我一辈子伺候您,孝敬您。”

    嘉和郡主把她搂在怀里,爱怜地轻抚她的后背,“好孩子。”

    俞慧雁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露出的一双眼睛,猩红狠毒。

    翌日。

    国公府一大早就开了正门。

    不多时,李禄祥手捧圣旨,身后跟着十六个宫女,手上都捧着红锦托盘,上面皆是御赐之物。

    阳光明媚,那些宝物闪着耀眼的金光,国公府众人的脸,都被照亮了几分。

    众人跪下,李禄祥声音洪亮地宣读圣旨。

    宋挽初平静地接过圣旨,叩谢圣恩。

    宣读完圣旨,老太太请李禄祥喝茶。

    李禄祥对老太太十分客气,喝了茶,老太太给了谢礼,他也没推脱。

    “郡主,接了圣旨,午后还要到宫里给皇上皇后磕头谢恩呢,咱家就不叨扰了,郡主快些准备吧。”

    十六个宫女,依次将御赐之物放在正厅上。

    宋挽初看了看,是一整套的郡主服制,华丽繁复,进宫谢恩,参加宫宴,都要穿上。

    比嘉和郡主的那一套,还要显贵。

    送走了李禄祥,老太太心情愉悦,眉开眼笑。

    “今儿是个好日子,趁势开了祠堂,把挽初的名字写上去。”

    这是她一早就和梁族长商量好的。

    她认挽初当孙女,挽初就记在她的名下。

    老太太这一辈子就只生了梁旭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挽初是她唯一的孙女,有权继承她的所有财物,嫁妆。

    梁族长笑道:“祠堂已经开了,请郡主和老太太移步,给祖宗磕了头,上了香,郡主就是咱们梁家的姑娘了。”

    “郡主,求您救命!”

    欢乐祥和的氛围,突然被一声哀怨的哭泣打破。

    俞慧雁一瘸一拐地闯进人群,往宋挽初的脚边一跪,揪住她的裙摆,就大哭起来。

    她穿了一身菱白衣裙,衬得脸上,脖子上的伤痕格外明显。

    “梁屿川就是个禽兽,我要被他折磨死了,郡主,您身份尊贵,求您开一开金口,救我一命吧!”

    宋挽初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

    俞慧雁是在故意恶心她。

    这种极其不体面的事情,她就算真的想求,也该等热闹过去,私下里求。

    可她偏要在众人最欢喜的时刻,把事情捅出来。

    宋挽初俯视着俞慧雁,俞慧雁匍匐在她的脚下,卑微极了。

    心里却全都是恶毒的盘算。

    她和宋挽初,身份上本就对立。

    宋挽初若是不救她,便是小肚鸡肠,对当年的仇恨念念不忘,全然没有郡主的大度宽和。

    传出去,她的名声会再次经受一轮暴击。

    若是宋挽初答应救她,就是为了名声而救仇人。

    就像是硬生生吞下一根鱼刺,这根刺会扎在她心上一辈子,恶心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