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掀开的那一霎那,太子握住了程思绵的手,“绵绵,孤陪你并肩作战。”
程思绵心头微动,似有春风拂过,暖意徐徐化开。
太子没有说“孤保护你”,她在太子眼中,不是一个弱女子。
这种被尊重,被信任,被赏识的感觉,程思绵无法不感动。
她也第一次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太子,在慢慢了解她,而不是用那种一成不变的,英雄救美的方式,蛮横霸道地喜欢她。
她也回握住了太子的手。
众人都看到,程思绵是被太子亲自扶着下的马车。
两人携手,亲密无间。
“都平身吧。”
秦暄妍听母亲的吩咐,今日打扮素净低调。
一身淡米色的衣衫,衬不出她的好气色,白白浪费了她的好容貌。
可母亲却说今日不可耀眼夺目。
她看到程思绵倾城耀眼,气得眼睛发红。
“哼,装什么高雅清冷的仙女,得了太子的宠爱,还不是露出了本性,打扮得花枝招展,比狐狸精还会勾人!”
她的嘀咕声不算小,不少人朝她的方向侧目。
秦子期推了她一下,低声道:“忘记母亲是怎么叮嘱的了吗?安分些吧!”
能不能把程思绵比下去,让皇后娘娘对她高看一眼,就看今日了。
可不能出任何的纰漏。
突然,兄妹俩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跟在程思绵的身后。
秦子期心口一紧,心脏突突跳了起来,肩膀又开始隐隐作痛。
秦暄妍按捺不住,指着绮罗就破口大骂:“好你个见风使舵的小贱人!我秦家待你不薄,你竟然去给程思绵献媚!”
程思绵没想到秦暄妍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了。
是怕秦家的丑事,传扬得不够快吗?
她这样一喊,男男女女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绮罗的脸上。
绮罗的脸上,红肿还未全消,虽然敷了养肤粉,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她挨过重重的打。
她毫不畏惧地看着秦暄妍,目光中尽是冷厉。
秦子期被她的目光刺到,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
小丫头太狠了,也太聪明了,刺伤了他还能保全性命,他竟然有点害怕了。
程思绵轻笑一声,困惑地眨眼,“秦小姐这话我就不明白了,绮罗是我从红酥楼林妈妈手里,花了二百两买来的丫头,何谈绮罗对我献媚?”
她特意加重了“红酥楼”三个字。
在场的人没有谁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有人小声嘘嘘,“荣乡公府,百年望族,竟然狠心把丫头卖到红酥楼?”
京中的豪门贵族,最在乎的就是体面名声。
关起门来什么都好说,但要是谁家传出苛待下人的事情来,是要被议论诟病的。
买卖下人是常事,但要是卖到秦楼楚馆这种地方,便是毁了一个良家女子的一生,更会被人不耻。
这个道理,秦暄妍再蠢也懂。
她一下子就急了,冲那人吵嚷道:“你懂什么?这个小贱人不安分,勾引我哥哥,下贱的东西还想上位,没打死她就是我家仁慈了!”
秦子期恨不能立刻捂住秦暄妍的嘴,咬着牙嘶嘶道:“别再说了!”
他在外面,是个光风霁月,文采斐然的贵公子。
维持名声难,名声被毁,可能就是秦暄妍几句话的事情!
“秦小姐是这样听说的?可绮罗告诉我的,却是另一个故事。”
程思绵用语含糊,什么都没说,可就是这样模糊的表达,却像是什么都说了。
太子适时地添了一把火:“秦公子的左肩略显僵硬,走路的时候不大协调,可是受伤了?”
秦子期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声音发紧:“多谢殿下关怀,昨晚不小心撞在了烛台上,没有大碍。”
绮罗被秦家发卖,和秦子期有关。
秦子期好巧不巧,昨晚伤到了肩膀。
众人看看绮罗那动人的娇色,又看了看秦子期略显慌张的脸色。
似乎明白了什么。
只不过,今日来的,大多都是高雅之士,大家看破不说破。
给秦子期留个面子,也不能为了秦家内宅那点男女之事,就破坏了太子等人赏画的雅兴。
但秦子期明显感觉,众人对他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
平日里同他交好的公子,都在不经意间,和他拉开了距离。
秦子期瞪了一眼秦暄妍,真想骂她一句蠢货。
秦暄妍浑然不觉哥哥出丑,恶毒地小声咒骂:“程思绵就会挑拨离间……”
“闭嘴吧!”秦子期低吼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言多必失?何必跟她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你说都说不过人家,气质容貌也不比上人家,要是再输了气度品性,拿什么入皇后娘娘的眼?”
秦子期已经有些绝望了。
不比不知道,他妹妹和程思绵一比较,方方面面都被人家碾压。
还没真正开始交锋,就已经输了一大半了!
他们兄妹狼狈,程思绵却雍容娴雅,如一朵遗世独立的雪莲花,众人仰慕,却不敢有半点亵渎的心思。
秦暄妍的脸色难看极了,可也不得不闭上嘴巴。
程思绵,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让你在众人面前,出尽洋相,身败名裂!
陆斯鸣是东家,他一路引着太子往别院里走。
又在不经意间,给了秦子期一个警告的眼神。
提醒他,管好自己的妹妹!
花园里,假山上引来活泉,形成小瀑布,水声潺潺,伴着鸟鸣声声,清幽雅致。
明溪先生的画,已经挂在了假山上。
名为《京畿初春图》。
(京畿就是京城周边的意思)
画上是一派田园风光,宁静的乡村,田间地头,还留有残雪,几户人家星星点点地坐落在山谷之中,炊烟袅袅,飘向才有些绿意的枝头。
画中没有人物,也没有动物,却能让人感受到,即将到来的春意。
看着看着,内心便生出无尽的希望。
众人交口称赞。
陆斯鸣轻柔的嗓音响起,“程姑娘书画双绝,不知对明溪先生的这幅作品,有何高见?我等愿洗耳恭听。”
太子也想听听绵绵对这幅画的看法。
程思绵悠悠开口:“此画有诸多不足之处。”
秦暄妍冷嗤,“好大的口气,明溪先生名满天下,文人墨客无不拜服,你却说这画不好,真是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