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万一不小心,把这些陈年旧事跟顾徐之说了……不知道顾徐之会怎么想?”

    陈友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毕竟我可听说,当年顾家对你也是有过恩情的。”

    两人半斤八两,谁也别想把自己摘干净。

    他刚刚在门口看得清楚,那个陈主任为了儿子都能豁出去威胁沈万山,他为了自己的前途和性命,自然更可以!

    “呵。”

    沈万山捏着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手背上青筋毕露。

    但他脸上却依旧挂着那抹意味不明的浅笑,只是眼神骤然变得冰冷。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过了好一会儿,沈万山才松开手,将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站起身,慢步走到墙边的一个柜子旁,打开柜门,从里面翻找了一下,拿出一串钥匙。

    他走回来,将钥匙扔在陈友德面前的茶几上,发出“哐啷”一声脆响。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办法了。”

    沈万山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甚至带着一丝疲惫。

    “这是我在青藤路那边的一套老房子,空了很久了,你们先过去住吧。”

    他叹了口气,像是做了很大的让步:“至于厂里的事,我会尽量帮你协商。但想重新回去当副厂长,可能性不大了。”

    “我最多想办法给你换个地方,看看能不能在其他单位给你安排个差不多的,领导级别的位置。”

    陈友德一听这话,眼睛瞬间就亮了,刚刚的紧张和狠厉一扫而空,脸上立刻堆满了感激和谄媚的笑容。

    “老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帮我的!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怎么可能不管我呢!”

    他连忙伸手拿起桌上的钥匙,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救命的稻草。

    “白荷和秋霞都不在家,我就不留你了。”

    沈万山站起身,脸上的微笑又恢复了几分,只是那笑意浅淡,并未真正抵达眼底,他冲着外面招了招手,“我让司机送你过去吧。”

    司机很快就从外面走了进来,面容冷峻,对着陈友德微微颔首。

    “陈先生,请吧。”司机微微躬身,语气恭敬,但眼神里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行,”他赶紧站起身,脸上堆着笑,紧紧攥着手里的钥匙。

    “老沈,那你可得尽快帮我解决啊,厂里那边就给我三天的时间。”事情既然已经谈妥,他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但走之前仍不放心地大声叮嘱了一句。

    “嗯,我知道了。”

    沈万山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静静地看着他跟着司机快步走了出去,直到那狼狈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等人彻底走远了,客厅里恢复了寂静。

    沈万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他猛地抬手,将刚刚放在茶几上的那个崭新的茶杯狠狠地朝着地面砸了下去!

    “砰——”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响彻客厅。

    崭新的陶瓷杯瞬间四分五裂,洁白的碎片混杂着褐色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真是流年不利!

    沈万山胸口剧烈起伏着,只觉得一股邪火无处发泄。

    最近做什么都不顺遂,他之前费尽心力巴结上的那个人如今自身难保,连带着他也处处受挫,各种麻烦事就像是约好了一样,一件接着一件地找上门来。

    现在倒好,连陈友德这种他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小喽啰,也敢爬到他头上来撒野,拿着陈年旧事来威胁他了!

    还真当他沈万山是心慈手软、任人拿捏的善茬不成?

    沈万山面沉如水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眼神阴鸷得骇人。

    一直悄无声息的中年女人听到动静,默默地从旁边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扫帚和簸箕,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动作麻利而熟练,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她收拾完,又悄无声息地给沈万山重新换了一杯温水,这才躬身退了下去,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寂,只有沈万山手指敲击沙发扶手的轻微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送陈友德出去的司机再次走了回来,垂手站在沈万山面前,神色恭敬。

    “人送过去了?”沈万山抬起眼皮,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送回去了,”司机如实回答,“半路上他还要求先去了一趟纺织厂家属院,把他那个老娘,还有老婆孩子都接上了,一起送去了青藤路那边的旧房子。”

    沈万山听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倒是懂物尽其用。”

    似乎对陈友德的事情不再关心,转而问道:“陈抗美那边,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司机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沉声汇报道:“人恐怕是出不来了。”

    “我们的人已经尽力周旋了,但是赵部长上面有部队关系,咬得很死,不肯松口。沈主任,这件事您最好不要再继续深入参与了,现在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容易引火烧身。”

    他顿了顿,又低声补充了一句:“我们目前最多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把大小姐和这件事的关系彻底撇清,不让她被牵连进去。”

    听到“大小姐”三个字,沈万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怎么就生出沈秋霞那么个蠢货女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每次都要给他惹麻烦!

    “就这样吧,”沈万山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平和,仿佛刚才的烦躁只是错觉。

    “那陈家的人?”司机又低声问。

    “不能再留了。”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像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话语里的内容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记得把手尾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司机神色一凛,立刻明白了沈万山的意思。“是。”

    他想了想,又谨慎地追问了一句:“那……陈友德那边呢?”

    沈万山端起刚刚换上的那杯温水,轻轻抿了一口,眼神微闪,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先留他几天吧,不着急。一次处理掉两拨人,动静太大了,容易引人注目。”

    “明白了。”“明白了。”司机立刻垂下头,恭声应道。

    他不再多问,冲着沈万山微微躬身,然后便转身快步走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客厅里,只剩下沈万山一个人,端着水杯,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