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予安回来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半,衔青跟在他身边。

    祝岁喜很惊喜:“青哥?老五呢?”

    “他有点事,明天过来。”衔青脸上带了点笑。

    祝予安往里走,虽然情绪不好,但还是笑道:“让你叫我一声哥就跟要了你的命一样,叫他们你倒是叫得顺嘴,也不知道你跟谁才是一个妈。”

    “你那叫哥吗,叫爹还差不多。”祝岁喜推了衔青一把,“你吃东西没有?”

    “是有点饿。”衔青说。

    “那我点外卖给你。”

    “不是有剩饭吗,点什么外卖,那东西不干净,你以后少吃。”祝予安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哪有给人吃剩饭的。”

    衔青已经撸起袖子:“安哥说你买了很多菜,我随便做点就行,你想不想吃我的凉拌菜?”

    一听这话祝岁喜眼睛都亮了。

    要说这三个人,祝予安继承了阿妈的味道,但他忙,很少做饭,老五又是个混不吝的,厨艺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但衔青厨艺极好,而且会做很多大菜,逢年过节的餐桌上一定有他的杰作。

    黎春和黎秋早早就离开了西藏,成年后又因为各自的工作很少回来,对老五和衔青不怎么熟,但祝岁喜不一样,她身上很多保命的东西都是这三个人亲手教会她的,也只有在这三个人跟前,祝岁喜才会显露出真实的自己。

    祝予安一回来就回了房间,祝岁喜在厨房门口跟衔青闲聊,聊着聊着又问:“祝予安怎么了,走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就不高兴了。”

    衔青手一顿:“怎么看出来的?”

    “他刚才连抽了两根烟。”祝岁喜说,“上次你出事,他也是这样。”

    “他今晚不高兴。”衔青没有瞒着她,“当年,我们小队中有个老幺,执行任务的时候被毒贩活捉了,后来他出了事,安哥一直在找凶手。”

    听到这话,祝岁喜往祝予安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压着声音:“找到了?”

    “有眉目了。”衔青转身将手上的凉拌菜递给她,“但你不要问,他自己还没消化。”

    祝岁喜端着菜却没有走,“那你呢?”

    “我?”衔青不解。

    “你刚才说,那是你们队里的老幺。”祝岁喜说,“我不信你不难过。”

    “难过啊,但跟安哥比起来,我那点难过不算什么。”锅里的馒头也好了,他拿出馒头,跟祝岁喜一起往餐桌走,“岁喜,安哥不容易。”

    两个人坐了下来,祝岁喜声音依旧低低的,“我知道他不容易,心里也装着许多事,所以青哥,你告诉他一声,不用在我身上浪费脑筋。”

    衔青不解下:“什么?”

    祝岁喜只笑了笑:“等他生日过了,你再告诉他,他自然明白的,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想自己解决好了,可人在世上只是最渺小的东西,大家合起伙来都不一定能做好一件事,只靠他自己就更难了,我觉得我应该还可以,要说帮忙的话,我能帮上大忙,更何况我们是兄妹,理应共同分担。”

    衔青似乎听懂祝岁喜话里的意思了。

    他想说点什么,但他向来嘴笨,不像老五,什么事情都能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

    他还在为难的时候,祝岁喜又开玩笑般问:“咱俩也好久没见了,你来见我,连个礼物都不带啊?”

    衔青脸一红,似乎真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祝岁喜笑出声的时候,他从外套里兜掏出一张银行卡:“给,我这卡里比你五哥多,安哥帮我做了理财的,赚得比亏得多。”

    祝岁喜实在很不明白,祝予安身边这俩好兄弟送礼就送银行卡这个习惯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钱对你们来说就这么不值钱吗?”祝岁喜问,“青哥,我再问一遍,这是什么?”

    “卡。”

    “卡里是什么?”

    “钱。”

    “你知道钱是什么吗?”

    “那用处可多了。”衔青说。

    “所以你就这么送人了?”

    “没有。”衔青说,“我只送你。”

    “怎么就是我呢?”

    “你穷。”衔青说。

    祝岁喜沉默了下来,感觉碗里的疙瘩饭都不香了。

    衔青又说:“黎秋是医生,她手底下什么人都治国,人脉广而且有投资意识,她的资产你想都想不到,黎春虽然志不在此,但他有国家养,又没有成家的心思,不出意外的话,他这辈子都不用愁,至于你嘛……”

    “我怎么了?”祝岁喜说,“我也有国家养,我也是公职人员好吗。”

    “太危险了。”衔青神情认真,“而且你那些工资去哪里了,安哥都知道。”

    “嗯?”

    衔青笑了笑:“祝予安就是祝予安,他想知道的事情,就没有不知道的。”

    从当兵开始到现在,祝岁喜每个月的钱只留一小部分生活开支,余下的全都捐给了西藏几个学校和西北地区几个贫困家庭,是以她个人根本没有存款,主打一个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他这样,对黎春和黎秋不公平。”祝岁喜有点担心,“对他自己也不好。”

    衔青摇了摇头:“这些事情你不要操心,他有他的用意。”

    祝岁喜把银行卡给他递过去:“我知道,他不说我就不问。”

    衔青又把卡推过去:“我没有客套,我真给你的。”

    祝岁喜皱眉。

    “我就你这么个妹妹……”

    “你打住,咱俩不是一个爹,更不是一个妈,我跟祝予安尚且谈得上这话,跟你哪门子的兄妹情深?”

    “你不懂。”

    祝岁喜翻了个白眼,强硬地把卡塞进他兜里,“再这样我生气了啊。”

    衔青没办法,装好卡,还是说了一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祝岁喜又瞪了他一眼。

    衔青笑笑,夹了一筷子菜次塞进嘴里,“但岁喜,如果安哥做的一些事让你感到生气,我也希望你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他很难。”

    祝岁喜哼了一声:“你们一个个的都希望我理解,都希望我明白,但你们又什么都不告诉我,拐弯抹角地让我自己从你们的所作所为里窥探,要不是因为他是祝予安,我早一巴掌过去了,我也很忙,我也有我要做的事,与其叽叽歪歪计划这个计划那个,不如直接告诉我真相,毕竟我迟早要知道的,不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彼此的时间。”

    祝岁喜说完这话就离开了。

    衔青吃完了东西,洗了碗,站在客厅想了想,最终还是敲响了祝予安房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