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的眼神微微一动,深邃的眸子中,更是透出些许难以察觉的波动。

    “奉孝的忠心,朕是一直有目共睹的。”

    “待会回去,你再带二十口箱子回去,朕知道你想要重整南衙军也需要不少银子,拿着用。”

    “陛下,这个钱臣分文不取。”

    楚奕后退半步,脊背却挺得笔直,声音铿然。

    “如今朝廷百废待兴,陛下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若陛下需用钱,臣愿将家产悉数献上。”

    “恰好,臣稍微有一点薄产,可助陛下。”

    女帝怔然,倏地轻笑一声。

    “奉孝啊,旁人贪财,你倒是好,拼命往外送。”

    “你之忠心,朕铭记于心,但今日朕偏要你拿着,南衙军的窟窿,你一个人可填不起。”

    楚奕见状,知道再推辞便是虚伪,故意感激涕零地说道:

    “陛下重恩,臣无以为报,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句话,立马让女帝眼前一亮,颇为赞赏。

    此子所言,皆是深得她心!

    而这时。

    颜惜娇步履匆匆的踏入殿内,观她反应,显然是有急事。

    女帝眉梢微挑,指节顿住:“何事?”

    颜惜娇瞥了一眼楚奕,欲言又止。

    楚奕反应很快,刚准备告退,却听到女帝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奉孝乃是自己人,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朕不避他。”

    只是这么一句话,

    就足以让其他外臣人心尽收。

    当然,楚奕心比较硬,还需要其他东西,方能软化……

    颜惜娇似没料到陛下对楚奕的重视竟到了这个地步,但随即不再犹豫,立马说了出来。

    “陛下,今日上京城的粮价,又高了一点。”

    这看似只是一件小事,却让女帝眉头微蹙。

    上京城人口众多,附近粮食产量远远不足,需从各地调粮。

    但从其他地方运输过来路途遥远,沿途耗损严重,不但导致粮少,还让粮价居高不下。

    最关键的是。

    上京城一旦严重缺粮,她就不得不如先帝一般,去洛阳就食以求暂时的缓解。

    可如今,女帝好不容易在上京城打开了一番局面,若此时离开,大好局势极可能功亏一篑。

    “从内库拨十万贯去洛阳买粮,定要让上京城的粮价下去,决不能过高。”

    百姓生活本就不易,粮价再居高不下,那他们的日子将过得更加艰难。

    为此,她不惜损耗十万贯,也要将这粮价打下去!

    楚奕目中精光一闪,像是抓住了什么重要的契机,突然说道:

    “陛下,臣有通漕三策,可解上京粮困。”

    “哦?”

    女帝知道楚奕上一次说的一条鞭法很好,但那毕竟是淮阴侯写的,他这般年轻见识什么的还是太浅薄。

    再加上,这粮困问题自大景开国以来便存在,百年顽疾,岂是轻易能够解决的?

    颜惜娇在旁边皱眉说道:“楚镇抚使,漕运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

    “但因为三门峡天险和运河淤塞,导致漕运的效果一直都不好。”

    “漕运这个法子,恐怕无法解决上京的燃眉之急。”

    不过,女帝闻言之后,却是没有拒绝楚奕的好意,笑着说道:

    “惜娇,既然奉孝有想法,就让他说说吧。”

    “奉孝,说错也没事,尽管畅所欲言。”

    颜惜娇也就没吭声,但并不看好楚奕能在漕运上说出什么花来。

    楚奕神色不卑不亢,沉声说道:“颜舍人刚才所言极是,正因如此,臣才提出第一策,清淤疏塞、畅通主干。”

    “其中的重点,是大力清除汴渠和黄河三门峡段,这几处最险要处的淤积泥沙与暗礁。”

    “紧接着,便是再疏通永济渠、通济渠等,连接洛阳与河北、江淮的主干漕渠。”

    “陛下,只要能够恢复主干道的运力,降低船只搁浅跟损毁等风险,缩短运输时间,这漕运便大有作为!”

    这番话一出,便让女帝眼神骤然一亮。

    她素来对漕运有所研究,楚奕所言一针见血,显然是真懂这一块,绝非无的放矢。

    此子竟对漕运险段了如指掌,绝非空谈之流!

    “奉孝,你继续说。”

    颜惜娇亦不由自主地多看了楚奕一眼,露出几分好奇与审视。

    楚奕微微躬身,又继续说道:“陛下,这第二策便是分段转运,避险增效。”

    “以往漕运效果不佳,原因便在于粮船是直接从出发地,待百万担石粮食运至上京城,最终往往只剩下几十万石,损耗极其惊人!”

    “因此,臣建议,朝廷可在汴渠入黄河口的河阴,以及三门峡上下游的陕州、太原仓等关键节点,设立大型中转粮仓。”

    “如此一来,便可分段运输,避开三门峡天险,减少全水路运输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