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基地里传来消息,文工团要进行慰问汇演了。
这是基地每年的一项重要活动,不仅有文工团带来的精彩节目,基地内部各个单位也要选送节目参与,活跃气氛。
而负责统计和初步筛选基地员工报送节目的任务,自然落到了负责宣传工作的张冰头上。
基地的通知栏上贴出了红色的海报,通知大家踊跃报名。
很快,张冰的办公桌前就变得热闹起来。
各个科室连队的代表,还有一些文艺爱好者,都陆续过来登记想要表演的节目。
这让张冰暂时从之前的不快中抽离出来,重新找回了一点掌控感。
卫生队里,关于文工团汇演和基地选送节目的讨论也热烈起来。
“谢医生,你也报个节目吧?”小护士一边整理药品,一边撺掇着。
“是啊谢医生,你唱歌那么好听,肯定能选上。”旁边一个来换药的嫂子也跟着起哄。
“我这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准备节目。”谢芜笑着婉拒。
“哎呀,就当放松一下嘛,别整天绷着。”
“对啊对啊,我们都支持你!”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十分热烈。
谢芜拗不过大家的热情,想着参与一下集体活动也好,便点了点头。
“行吧,那我抽空去报个名。”
下午,趁着病人少一点的间隙,谢芜来到了负责报名的宣传科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张冰一个人,正低头整理着一沓报名表。
听到脚步声,张冰抬起头。
看到是谢芜,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
之前那股挥之不去的怨气和不甘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过分的热情笑容。
“谢医生?你来报名吗?”张冰主动站起身,语气亲切得有些反常。
谢芜心里咯噔一下。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上次道歉不成,反被君辞怼了回去,张冰心里肯定恨透了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变了态度?
“嗯,过来报个名。”谢芜面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太好了!”张冰的笑容更灿烂了,“你想报什么节目?快跟我说,我先给你登记上!”
她拿起笔,一副迫不及待要为谢芜服务周到的样子,甚至把旁边一个刚递进来表格的人晾在了一边。
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让谢芜更加警惕。
张冰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还没完全想好,先占个名额吧。”谢芜的回答很模糊。
“没想好?”张冰愣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没关系没关系,位置先给你留着,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具体内容。”
她飞快地在报名表上写下谢芜的名字,还特意加粗标注了一下,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对谢芜有多照顾。
“那就谢谢张队长了。”谢芜客气地道谢,心里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张冰这番做作的表演,无疑是在向她传递某种信号,或者说,是在为接下来的某些事情做铺垫。
她越是热情,就越证明她心里有鬼。
谢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张冰,试图从她那过分热情的笑容里,找出破绽。
但张冰掩饰得很好,除了热情,看不出其他情绪。
“那行,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工作。”谢芜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好嘞,谢医生慢走!”张冰一直将她送到门口,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
直到谢芜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张冰脸上的笑容才瞬间垮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算计。
她拿起那张写着谢芜名字的报名表,用手指轻轻敲了敲。
“谢芜啊谢芜,这次,我看你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
……
傍晚时分,君辞推门进来,就见谢芜弯腰整理着一排排晒干的药材,背影专注,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抬步走了过去。
“我听人说,你要上台表演?”
谢芜直起身,转过头看见他,眼底映着他清晰的笑意,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嗯,被大家推上去的,躲不过去,就报了个名应付一下。”
君辞走到她身边,随手拿起一株颜色深褐的草药,放在鼻尖闻了闻那独特的苦香,直直看着她道:“应付?我看你是深藏不露,准备一鸣惊人吧。”
谢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轻轻哼了一声:“跟你比起来,我这点微末本事算什么。”
“那正好。”君辞像是抓住了什么好主意,眼睛亮了亮,“我们搭档,来个夫妻同台怎么样?保证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谢芜确实有些意外:“你也要去凑热闹?”她想象了一下两人站在台上的情景,不由失笑,“我们俩……能表演什么?总不能上台给大家表演怎么处理伤口,或者怎么辨认草药吧?”
“谁说不行?”君辞挑眉,带着几分戏谑,“或者我们可以试试别的,比如……”
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又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通讯员隔着门板就透进来的呼喊,声音带着火烧眉毛般的焦急:“君队长!基地紧急通知!十万火急,请您立刻到指挥部去!”
君辞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任何迟疑的沉声应道:“知道了。”
“我得马上走了。”男人看向谢芜的眸中闪过一抹歉意,但这是命令,他必须服从。
“去吧,正事要紧。”谢芜点了点头,她太了解他的职责了,所以不会不理解。
君辞快步上前,长臂一伸,宽大的手掌在她发顶快速地揉了一下,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跟着通讯员消失在门外渐浓的夜色里。
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只剩下药材特有的清苦气息,丝丝缕缕地在空气中弥漫。
刚才还因为他的存在而显得有些温暖的角落,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和满室的药香。
谢芜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门外早已不见人影的黑暗处,停留了片刻,才缓缓收回视线。
她低头,继续整理手边的药材,动作不紧不慢,仿佛刚才那短暂的热闹和突兀的打断都未曾发生。
只是那草药的清苦味,似乎比刚才更浓了些,钻进鼻腔,带着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