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有心无力

    集中救治区距离铁渣山不算远,行了一刻时便抵达。

    门口两名衙役守值,主簿交待了一句,很快便有位老者匆匆而来。

    “六殿下,这位是矿上的医官崔大夫,也负责这次伤患的集中医治。”

    老者扯了面上的细麻布,忙拱手行礼。

    他的鼻梁两侧有非常深的勒痕,说明常日佩戴,这痕迹秦昭玥可太眼熟了。

    “带我看看,顺便说说医治的方案。”

    “是!”

    崔大夫以为只是朝廷例行公事的检查,一边引着人往里进一边讲述。

    “医治区设秽症坊、将愈坊、洁净坊,分别安置重症、轻症和留观伤患。

    每坊间距三十步,中间多铺石灰画界……”

    跟茗烟县不同,这里的安置和治疗都颇有章法。

    本来一般的县城衙门不设医官,只是赤岩县特殊。

    铁矿是官家的营生,出现伤亡又是家常便饭,才破例设了个官职。

    秦昭玥上辈子偶有听闻矿洞坍塌的事故,何况是现在。

    听说开矿用的还是烧爆法,就是用火烧岩石后泼水崩裂矿脉,危险性可想而知。

    茶碱中毒这种情况连医书上都没有记载,但矿上的伤势却很常见,都有章法可循。

    清创用的是治金创伤法,以三盐七水之液,用细麻布浸透后轻拭创面,荡涤附着的矿渣。

    轻症伤患用白矾熔于陶罐、加蜂蜡搅匀,待微温时敷于创面,凝固后形成保护膜;

    稍重些的换三黄泥,就是将黄柏、黄连、大黄研末,用苦酒调敷;

    再用黄连三钱、黄芩二钱、黄柏二钱、栀子三枚熬成黄连解毒汤内服。

    重症伤患麻烦很多,一般的清创并不管用。

    必须使水银、皂矾、硝石炼制的白降丹,用桑皮纸捻条、蘸药插入腐肉之中提脓;

    待腐肉脱落后,再敷生肌玉红膏。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白降丹提脓的效果一般,若腐肉不去、外邪入侵,能救回来的……十无二三。”

    秦昭玥明白这就是继发感染严重的意思。

    医书上应当有剜肉治伤的说法,只不过在现有的灭菌条件下,去不去腐肉的危害哪个更高,她也说不清楚。

    听完大夫的介绍,发现处理得当,没有抗生素的话,死亡……是不可避免的。

    对于无能为力的情况,秦昭玥并未内耗,巡视一圈发现确如医官所说,便打算离开。

    临上马车之前,她想了想还是提了一嘴,

    “崔大夫可听说过一种蛆虫,只食腐肉不食鲜肉?”

    “这……”

    秦昭玥提醒一句也便罢了,她只隐约记得一部美剧上的瘸腿医生用过这种方法。

    能不能找到这种蛆虫、是否可以消毒用在伤患身上,全是未知。

    “若是医无可医,崔大夫不妨试试。”

    说完不等回应,秦昭玥已经掀开帷幔步入了马车。

    ——————

    一座废弃矿洞之中,江明鸢猛然抽出后腰的匕首,看也不看便往前方刺去。

    但下一刻,匕首被两指夹住、无法寸进。

    火折子微弱的亮光中,江明鸢看清了对面那人的模样,却怔愣当场。

    女子、覆面纱,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你是谁?”

    女子松开匕首,打怀中取出了一块令牌。

    三寸玄铁冷锻成狭长柳叶状,边缘淬出锯齿暗纹,泛着哑光青灰,正面阴刻北斗七星图。

    江明鸢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璇玑卫令牌!”

    “隐蛰”眸色微沉,能一眼认得出这令牌样式,当不是无名之辈。

    “你是何人,为何要意图接近长公主?”

    江明鸢视线在令牌和她的脸上来回切换,终归还是选择了回答:

    “赤岩县捕快,江明鸢。”

    璇玑卫是她理想的顶点,所以才会一眼认出那令牌的样式。

    “至于为何接近长公主……你还需要证明自己的身份。”

    一块令牌说明不了什么,也许是那隐在幕后之人用来套话的手段。

    话音刚落,剑指向着江明鸢的眉心点去。

    她下意识想要躲闪,却发现自己的身子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剑指靠近。

    当指尖触及眉心的那一刻,江明鸢的脑海中立时浮现出了惊涛骇浪。

    她的意识化为了一叶扁舟,仿佛一个浪花打来就会被彻底淹没。

    剑指撤去,江明鸢身体恢复了行动,却情不自禁咽了口水,“这……这是何等境界。”

    “三品,够了吗?”清冷的声线,仿佛在诉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三品……江明鸢虽然从来没有见识过,太过遥不可及,但刚刚脑海中浮现的威能让她不得不信。

    虽然掌握了一些证据,但江明鸢自认还不足以让一位三品境界的高手亲自来审问她。

    而长公主出行,身边有璇玑卫暗中保护却合情合理。

    快速权衡之后,江明鸢直接透了底:“我想接近长公主,是因为怀疑有人盗采铁矿!”

    隐蛰面纱后的脸庞终于有了神色变化,双唇抿成了一条线。

    茗烟县露出端倪,刚刚赶到赤岩县就正好撞上了线索。

    时间实在太过巧合,她本能得怀疑。

    “有什么证据?”

    “证据有二,”江明鸢此时已经认定对面女子璇玑卫的身份,当即选择了和盘托出,

    “其一,发洪水时从矿道中冲出了不少坑丁的尸体。

    我发现其中一人死状有异,非是溺亡,而是被人用暗器击杀。”

    说着话她从怀中取出只小麻布包,展开之后露出了其中一枚钉子,伸到对方的面前。

    “这是铁冶所特制的铜钉,被用于加固矿梁,却刺入了那坑丁的太阳穴。

    我验过尸,太阳穴除了这枚钉子,并无钝器击打或者猛烈磕碰的痕迹,绝不是意外。

    不会有人用这种功夫杀一名无辜的坑丁,还是在发洪水的时候,而死去那人与我的一位线人交情匪浅。”

    隐蛰冷冷开口:“不够。”

    光说无凭,就算她说的都是真的,证据依然牵强。

    江明鸢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这点不够,

    “证据其二,就是我说的那位线人,他在发洪水前向我透露过一个消息:隐形的坑道……”

    就在此时,隐蛰眸光凛冽,闪电般探指击在了江明鸢的神门穴上。

    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她便再次昏睡了过去。

    插回匕首、熄灭火折子,等了约莫二十来息,两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火把照耀之下,两人一左一右架起了江明鸢,二话不说往外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