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侄女”之类套近乎的话生生吞了下去,温明恪打头,恭恭敬敬行礼。

    “免礼。”

    秦昭玥端坐上首,声音清冷,透着矜贵与疏离。

    其实她一直不太理解这种回话,人家礼都行完了,不知道免的哪门子礼。

    温明恪有种置身深秋的错觉,在左右那些目光的注视之下,身上竟泛起阵阵凉意。

    这些便是青鸾卫吗?应该是了。

    整整十三人,这份恩宠,就算是上头的两位亲王也未有过吧。

    之前秦昭玥刚刚出宫开府的时候,温家时常登门。

    温明恪负责在外行走,来的次数最多。

    尤记得当时的昭玥像是一团火,做什么事儿都风风火火。

    可是现在呢?

    温明恪只敢快速扫了一眼,明明还是那张脸,却有种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势。

    心中愈发笃定,她已经改头换面。

    既如此,那便需要尽力修复之前疏远造成的裂痕。

    “殿下,三弟之前便写信回家,催我务必要登门拜访。”

    他三弟,自然便是秦昭玥的生父。

    “听闻殿下身体抱恙,特意搜罗了几株老药。”

    虽然温家不是什么豪贵,但也是几百年基业。

    说白了,祖上阔过。

    以家族底蕴,还拿不出几根老药材?无非是找了个面上说得过去的托词。

    秦昭玥不甚在意地抬了抬手臂,桃夭上前接过了锦盒。

    “那就谢过温二爷了。”

    “应该的,应该的……”

    两千两,加上三根百年老药材,作为修复关系的见面礼。

    不过从这称呼便能看出来,还差得远。

    以前的秦昭玥虽然名声不太好,但见他还是会喊声二伯。

    “不知温二爷此来何意?府上尚有客人,恕本宫不能久待。”

    温明恪自然知道客人是谁,两位皇嗣在府上。

    能抽出时间来见他,看来那位青鸾卫百户的份量不轻。

    默默将此事记在心中,他拱了拱手,面上泛起难色,

    “这个……殿下……”

    若是以前,温明恪大可以直言请屏退左右。

    但现在的左右可不是寻常的婢女丫鬟,这话叫他如何点名?

    “碎墨。”

    “是。”

    看着两侧护卫退出正厅,温明恪狠狠松了口气。

    她们光是站在那儿就让人感到很大的压力,只不过那位叫碎墨的却依然陪在昭玥身侧。

    “温二爷不必在意,这是本宫贴身护卫,自己人。”

    温明恪嘴上称是,心里头却咯噔一下。

    没猜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青鸾卫百户大人。

    自己人?昭玥是如何收服的?

    心中对她又高看了三分,还萌生了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以前她都是装的?趁着两桩陛下的差事这才暴露出真正的模样?

    若是如此,温家可真亏大了。

    好在还来得及,昭玥刚刚表现出苗头,这时候正是需要支持的时候。

    温明恪心中难免火热了起来,三弟是瞧出了什么吗,所以急匆匆递消息。

    “殿下,此来是为了小女婉儿。”

    温庭婉上前一步,敛衽施礼。

    秦昭玥依稀有些印象,之前原身与温家关系还算亲近的时候,这姑娘没少来。

    只是后来断了往来,再也没见过。

    “何事?”

    听着这平静的语调,温庭婉心中不是滋味。

    以前父亲时常带着她来公主府走动,因为年龄相近,她是笼络关系的重要手段。

    因为出手大方,又总是央着公主讨好,关系挺融洽。

    只是温家诗书传家,温庭婉心中自有骄傲。

    跟着公主去的那些地方……那些纸醉金迷、不堪入目的画面……

    温庭婉挺瞧不上这位堂姐,后来断了联系,她也狠狠松了口气,生怕坏了自己的名声。

    时隔三年再见,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端坐上首,仿佛与自己隔着万水千山。

    压下心事,便听父亲开口说道,

    “婉儿自小苦读,殿下也是知道的。

    听闻这次朔风王朝的公主挑衅,虽力有不逮,婉儿也想为大乾女子出一臂之力。”

    呵,若有才学,三姐姐怎么会没邀请她参与文会?

    在府外冷落不让进门,开价一千两见一面,这都是试探。

    现在秦昭玥算是明白了,温家所图是什么。

    “这是好事,乡试补录的报名还未截止吧。”

    “是是,已经为婉儿报了名,只是……”

    见秦昭玥根本不接话茬,温明恪只能硬着头皮唱独角戏,

    “只是婉儿擅长诗词,但缺乏策论方面的经验。

    初试在即,心里头有些没底。”

    可不没底嘛,乡试中策论的比重大概要占七成。

    不擅长策论,还考什么?

    就这副作态,分明不仅仅是想博取名声,是真的想要抓住机会、考取功名。

    温家诗书传家,祖上出过两任探花郎。

    只是到温明恪这一辈,就剩下了四房一位三甲同进士。

    再下一辈,最高不过秀才,中举的一个都没有。

    “碎墨,替我换杯茶来。”

    “是。”

    很显然,秦昭玥这是领会了暗示。

    待碎墨离开之后,方才开口,“二伯的意思我明白了。”

    温明恪心中一喜,终于有了些突破。

    “我可以为堂妹寻一份模拟的策论考题,只是我在士林中没什么声望。

    想要请大儒出手,打通关节的润笔……二伯还要有个心理准备。”

    “这是自然!”

    “两万两。”

    温明恪:……

    刚刚升腾起的喜悦瞬间裂开条口子。

    两万两,就买一份模拟的考题?抢钱呢这是!

    不对!

    温明恪很快意识到,敢要这个价钱,绝不可能是普通的考题。

    难道……

    一时间心脏擂如战鼓,噗噗噗跳动得厉害。

    昭玥现在吃得这么深?温明恪不敢相信。

    “不知昭玥想找的是哪位大拿?”

    “裴家,够吗?”

    轰!一石激起千层浪,温明恪再难维持表面的镇定。

    “哪……哪个裴家?”

    秦昭玥嫣然一笑,“还能是哪个,自然是凤台阁那位。”

    竟真是裴相!

    就在温明恪被震得心神不属的时候,站在正厅后穿廊偷听的小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六姐姐又要坑人了。

    突然,小九感觉到身体被巨大的阴影笼罩。

    回头望去,不知何时身后竟出现了位如熊般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