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我紧盯着白衣女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符刀的刀柄。
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却掩盖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
她唇角微扬,眼角泪痣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红光:“江芮。”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水面。
“江?”我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你和江轻尘什么关系?”
江芮似乎被我的反应逗笑了,抬手示意我坐下:“别紧张,先喝口茶吧。”
茶汤在她手中的杯子里轻轻晃动,映出我扭曲的倒影。
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那双秋水般的眼睛上下打量我,目光最终停留在我手腕的红线上。
她抬了抬下巴,声音忽然冷了几分,“你这样站着,我们怎么好好说话?”
我僵硬地落座,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恐慌在心底蔓延,像是即将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咬牙强硬的问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家人。”江芮眼波流转,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茶社二楼突然安静得可怕,连窗外行人的嘈杂都消失了。
我死死攥住衣角,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家人……这个词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我的血肉。
江轻尘会有家人?
那他会不会……离开我?
为什么会有这么自私的想法!
我该为江轻尘高兴的,可为什么……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
我突然不敢再问下去了。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江芮歪着头,泪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移动,“我以为你会为他找到亲人而欣喜。”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是啊,我为什么不高兴?
这不是好事吗?
可心底那股酸涩是怎么回事?
“他……不在你身边,对吗?”江芮突然凑近,发间幽香扑面而来。
我条件反射地后仰,却见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应该,还和那个时候一样,不怎么爱说话!经常站在窗户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好像很了解他。”我声音干涩。
“当然,我们在家族的时候,关系很好!”她指尖抚过茶杯边缘,话里藏着某种我读不懂的情绪,让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窗外,最后一缕阳光被云层吞没。
服务员悄无声息地进来点亮了灯笼,暖黄的光映在江芮半边脸上,另一半则隐在阴影中。
“他还好吗?”她突然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盯着她修长的手指,那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却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色:“你觉得呢?”
我反问道,眼前浮现出老庙那地狱一样的场景,嘴里愤恨道,“被铁链锁着,被符咒封印,被镇压百年,你觉得他能好到哪里去?”
那些在老庙看到的惨状,光是回忆就让我呼吸困难。
灯笼突然剧烈摇晃,投下的光影在江芮脸上交错。
我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转瞬即逝。
江芮的睫毛轻轻颤动,眼底闪过一丝痛楚:“我找了他很多年……但他的魂魄就像彻底消散了一样,我甚至冒险下过阴间……”
“直到他从老庙出来。”我接上她的话,突然明白了什么,“封印隔绝了外界感知。”
江芮赞许地点头,泪痣在灯光下像一滴将落未落的血珠:“你很聪明。”
“你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眯起眼睛,“可你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
她突然笑了,笑声清脆却莫名阴冷:“你觉得江轻尘看上去多大?”
她倾身向前,领口滑落露出锁骨上那幽蓝色曼陀罗,“我们江氏一族,寿命远比普通人漫长。”
灯笼的光在她脸上投下诡异的光影,我这才注意到她的皮肤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细腻,就像……就像江轻尘那样。
我盯着她眼角那颗泪痣,也忽然想起神树下江轻尘摘下面具的模样。
那张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确实看不出岁月痕迹。
“所以你现在……”
“按常人来算的话,我该有五十多岁了。”她轻描淡写地说,我后背窜上一股凉意,但经历了这么多诡谲之事,这似乎也不足为奇。
“你找我,是想带他走?”我直截了当地问,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我想让他真正活过来。”她直视我的眼睛。
茶室突然安静得可怕。头顶一缕暖光掠过她苍白的脸。
“什么意思?”
“他现在是不是没有记忆?”江芮不答反问。
见我点头,她继续道:“因为他的尸身和法身被分开镇压。记忆在尸身中,而法身只有三魂七魄,没有尸身,就没有记忆,就像……一缕游魂。”
我沉吟片刻,问道:“他尸身在哪?”
“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她眼神飘向远处,“有族人看守着。”
“族人?不是那些穿法衣的人?”我皱眉。
“法衣人来自圣域。”她嘴角扯出一个冷笑,“而看守尸身的,是江氏族人。”
她的话像一团乱麻,我越听越糊涂。
“为什么族人要看守他的尸身?你们不是一家人吗?”
江芮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我盯着茶里自己的倒影,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单独找我?这些话直接告诉江轻尘不行吗?”
江芮的目光落在我腕间的红绳上,眼神复杂:“他喜欢你,是吗?”
我心头一跳,手腕上的红线突然隐隐发烫。
这个问题太过直接,我不知如何回答。
“这有关系吗?”我强作镇定。
“当然。”她目光依旧落在我腕间,“阴宴之约不是儿戏。”
她顿了顿,声音突然低沉,“当他尸身与法身融合的时候,百年记忆会如潮水般涌来……而你与他这半年的记忆,不过一粒沙层。”
我浑身一颤,仿佛有人往我心脏里塞了一块冰。
“你是说……他会忘记我?”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记忆的融合就像……”她用手指搅动凉透的茶汤,“一滴墨落入大海。”
她抬头直视我的眼睛,“百年与半年,你觉得哪个会更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