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我衣袋里的旧照片诡异的飘了出来。
那张在树林里捡到的照片飞出来以后，就自燃起来，橘黄的火焰中渐渐浮现出双生姐妹的影像。
其中一个脖颈有勒痕的少女轻声呼唤：“姐姐……”
女子突然僵住，腐烂的手指颤抖着伸向火光：“小……小荷？”
“是我！”火光中的残魂泪光盈盈，声音轻柔如叹息，“当年我逃出去，没想到害了姐姐。”
“傻妹妹，你……你这是怎么了？”女子茫然地望着声音来源，嘴唇微微颤抖。
她摸索着向前，因为被挖去眼珠子，胡乱的什么也抓不住。
小荷的残魂看着姐姐被缝住的嘴和空洞的眼眶，声音哽咽：“我还是没能逃出那些人的魔掌！自己死了也就罢了，没想到还连累了姐姐……”
女子却摇头，黑血顺着脸颊滑落：“姐姐不怪你。”
她的声音突然温柔下来，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的夏夜。
“我心里一直希望你能平安逃出去。”
“我们的命太苦了，不过能再见姐姐，真好……”
小荷的残魂开始消散，光点如萤火般飘散，“姐姐，我要走了，你也去该去的地方吧，不要这样下去了。”
照片彻底燃尽的刹那，无数光点如星河般萦绕在女子周围。
她哀求而凄厉的挽救：“小荷，别走！姐姐在这……”
女子枯瘦的手指徒劳地抓挠着空气中飘散的光点，那些萤火般的残魂碎片从她指缝间溜走。
她空洞的眼眶里渗出粘稠的黑血，顺着腐烂的脸颊滑落，在下巴凝结成暗红的血珠。
“小荷……小荷！”彻底没有声音后，她有些慌了，声音嘶哑得不成人声，血衣下摆无风自动，像濒死的蝴蝶般无力地拍打着地面。
我怔怔地望着地上燃烧殆尽的一片灰烬，突然明白了一切。
树林里那张泛黄的照片，幻象中少女被拖行的场景，都是小荷残魂留下的执念。
她让我看到了曾经的一幕，就是想让我带她来此，只为再见姐姐一面。
“她已经走了。”我轻声说道，喉咙发紧，“她希望你也不要误入歧途，这是她最后的心愿！”
女子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摸索着爬向灰烬，腐烂的手指沾满泥土：“不会的……她说过要等我，要跟我一起。”
江轻尘突然上前一步，黑剑化作缕缕雾气消散。
他蹲下身，声音平静的说：“你妹妹用最后的力量找到你，就是不希望你继续沉沦。”
女子猛地抬头，黑洞洞的眼眶瞪着江轻尘：“不，不是的……”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声音却渐渐弱了下去，“我们……我们约定过出去了，要一起看桃花的！”
我鼻尖一酸。
这对苦命姐妹，至死都没能实现最简单的愿望。
“那些村民会遭报应的。”我郑重的说：“但你妹妹希望你能解脱。”
岩洞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滴水声在远处回荡。
女子瘫坐在地上，血衣渐渐褪去猩红，变成一件破旧的粗布衣裳。
她腐烂的面容开始恢复人形，露出原本清秀的轮廓。
如果没有那些伤痕，应该是个很美的姑娘。
“桃花……”她喃喃自语，“小荷最喜欢桃花了……”
江轻尘指尖泛起幽光，在空中画出一道繁复的符咒。
金光笼罩下，女子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恢复成生前模样。
“准备好了吗？”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望着虚空，仿佛在看某个遥远的地方。
良久，她轻轻点头，嘴角浮现出一丝释然的微笑。
江轻尘念诵起往生咒，金色的符文如蝴蝶般环绕着女子飞舞。
她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无数光点从指尖开始消散。
“谢谢……”在完全消失前，她突然转向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帮我……看看今年的桃花……”
最后一个音节消散在空气中，岩洞彻底安静下来。
连同那些悬挂不知道多久的尸体，不知何时已经化为尘埃，只剩下空荡荡的绳索轻轻摇晃。
我攥着阴玉盒，胸口堵得发慌。
江轻尘站起身，黑袍上沾满尘土，却丝毫不减他与生俱来的清冷气质。
“这地方怨气太重。”他环顾四周，眉头微蹙，“风水已经异变，需要彻底净化。”
我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你要留下来处理？”
“嗯。”他简短地应了一声，从袖中取出几枚铜钱，“你先去山神庙。”
“山神庙？”我瞪大眼睛。
“那地方是殷道长的道场？”江轻尘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冷笑：“他害人太多，该了结了。”
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这个向来冷漠的男人，居然会关心这些？
“怎么？”他挑眉看我。
“没想到你还会心系苍生。”我半开玩笑地说。
江轻尘沉默片刻，目光投向远处：“就当……完成一个夙愿。”
他的侧脸在幽绿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眉宇间似有化不开的阴郁。
我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无情的男人，背负着比我想象中更沉重的过去。
“好。”我收起玩笑的心思，郑重地点头，“我在山神庙等你。”
江轻尘没有回答，只是抬手在空中画了道符。
金光闪过，岩洞出口的迷雾散开一条小路。
“小心阴玉。”他最后叮嘱道，“它吸收的怨气太多，容易影响心神。”
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这个地方。
身后传来江轻尘诵经的声音，低沉悦耳，如潺潺流水般在岩洞中回荡。
走出洞口时，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江轻尘的身影已经隐没在黑暗中，只有点点金光在深处闪烁，像黑夜中的萤火，微弱却坚定地驱散着经年累月的阴霾。
山风拂过脸颊，带着初春特有的寒意。
我深吸一口气，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山神庙轮廓。
那里的战斗或许更加凶险，但此刻我心中却异常平静。
可能是因为知道，那个总在危急时刻出现的黑色身影，很快就会如约而至。
我迈步向前，忽然注意到山路旁的野桃树已经结了花苞。
粉白的花蕾在风中轻轻摇曳，似乎在诉说着某个关于重逢与离别的故事。
“桃花开的时候，应该也很美……”
我在心里喃喃道，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山神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