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对簿公堂

    因而只有董全一家整整齐齐地跪在地上,擦着冷汗,不断向外张望,似是在等什么人。

    吕老疯了两年,又无亲无故,他从未想过酒坊的事会出现变故。

    衙役上门说有人告他强占吕家酒坊,他属实是吓了一跳。

    好在他机灵,连忙派仆从去找了李大掌柜,那可是他“女婿”,而且,他女儿肚子里可还有他的孩子呢!

    以魏家的背景,县令大人会给几分薄面,吧?

    可惜一直等到书吏宣读完陆雪的状纸,他都没看见熟悉的人影。

    “陆乡君,你说你是吕润生的外孙女,可有凭证?”刘县令端坐在公案后。

    依本朝律例,无法自理者,若有冤情,可由亲属嚯近族代为诉讼。

    是以陆雪要证明她和吕老的关系,才可依“亲亲代告”之例,代吕老状告董全强占酒坊之恶行。

    若暂时无法证明两人的关系,亦可援以“抱告”之规,但操作起来更麻烦,也更浪费时间。

    因而陆雪才让陆一回一趟怀安县,最好能证明两人确有亲缘关系。

    “有的。前几日见过吕老后,我便派下人到怀安县县衙说明了情况。”

    陆雪看向在县衙外候着的文书,“这位是怀安县的户房的文书,他手里有我母亲的户籍卷宗。”

    “大人只需让人调出吕润生的附籍,两相印证便知真假。”

    身穿皂衣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用油布仔细包裹的户籍册,交由衙役转呈,“小人乃怀安县文书周正,此户籍为县衙所存,绝无伪造。”

    古代户籍管理比较严格,想把户籍从扬州迁过来并不容易。

    况且一般百姓都讲究落叶归根,若不是有重大变故,很少会有人选择迁户籍。

    如此便产生了一种叫附籍的东西,只要在异乡生活超过两年,便可报到里长处,在报到衙门,便可申请附籍。

    像吕老这样在府城开了酒坊,生活二十来年,必定是有附籍的。

    “来人,去把吕润生的附籍找到。”刘县令把户籍册放在公案上,等吕润生的附籍过来后一起看。

    有两个衙役持签疾步而去,附籍与正式户籍是分库收管,不消片刻,二人便捧着附籍匆匆返回。

    当两本户籍并排放在公案,刘县令仔细比对,却在吕青棠的户籍页上发现有异,“原籍”处有修改的痕迹,像是后添之笔。

    他看了眼陆雪,召来师爷一同查看。

    “大人,这墨迹有些年头了,不像是最近几日才写上去的,”师爷仔细观察字的边缘,有自然的晕散和褪色,至少有十年以上了。

    “周文书,吕青棠的户籍为何有修改的痕迹?”

    周正面色有些尴尬,但还是回道:“回大人,之前告老的文书说,吕青棠初入籍时记忆有些混乱,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因此原籍和那群流民一样,写的泉州。”

    “两年后才想起来自己的原籍,到衙门更改,当时,她已嫁人,户籍已归陆家,老文书疲懒,直接添了一笔,所以有些乱。”

    说完,周正小心地看了陆雪一眼,说来说去,都是衙门的人失职。

    流民数量众多,又户籍残缺,因而衙门很少会核查原籍。

    但吕青棠则不同,她不是流民,原籍也定是完备的,依律当遣人核验真伪。

    若当时的老文书把这件事上报,吕老和吕青棠就不会分别这么久了。

    刘县令并不想追究二十年前的事,这件事又不是发生在他的管辖之地,只要这两份户籍能证明陆雪和吕润生的关系就可以。

    他一拍惊堂木,引得大堂上众人和围观百姓都看过来,“经本官核验,吕青棠户籍与吕润生附籍所载信息相符,且陆乡君与吕润生眉宇间确有相似。”

    “在无相反证据的情况下,依律可认定吕青棠为吕润生之女,既陆乡君为吕润生之外孙女,准以亲亲代告之例!”

    直到此时,刘县令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董全一家,“董全,吕润生状告你抢夺吕家酒坊,你可认罪?”

    二月的天还有些凉,董全的额头上却沁出豆大的汗珠,他一直在等李掌柜来,状纸上的东西只听了个七七八八。

    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连忙喊冤,“大人明鉴,虽陆乡君是吕润生的外孙女,但小人在吕老身边十几年,早已被认作义子,这酒坊是吕老赠予我的!”

    唯有这样的说辞才能保住酒坊,反正吕老疯疯癫癫,什么也不记得,外人哪能对他们之间的事那么清楚。

    “陆乡君,董全所言,你可有说辞?”刘县令问,判案之事,自是不能听信一面之词。

    “认义子?”陆雪冷笑一声,对此只想评价一句,没文化,真可怕!

    “按朝廷律法,认义子需签订‘义子契’,还得行三拜九叩之例,宴请亲族邻里,昭告四方,你可有半纸文书,摆过一桌宴席?”陆雪说。

    董全脸涨得通红,强行辩解,“吕老说他不在乎那些虚礼,是以并没摆宴,但我家孩子都是叫吕老祖父的,这些街坊邻居都能证明!”

    “那又如何,你只说街坊能证明你家孩子叫吕老祖父,可有人能证明你叫过吕老父亲!”

    不等他反驳,陆雪上前两步,接着说:“况你接手吕家酒坊后,却未尽赡养之责,任由吕老浪迹街头,甚至对其进行殴打辱骂。”

    “别说这认义子之事本就子虚乌有,就算有,依律也当作废!”

    陆雪转头看向刘县令,“大人,我有人证,钱屠户一家,卖豆腐的王婆,酒坊邻居柳叔,以及酒坊打杂的阿贵,都可证明董全及其家人对吕润生虐打之举!”

    “传!”刘县令看她一眼,这个陆乡君嘴皮子利索,准备得又充分,要是每个来鸣冤的人都是如此,他得省多少事啊!

    胡氏他们跪在堂上控诉董全这两年的恶行,刚开始还有些紧张,到后面越说越利索,足足说了两刻钟,才说得差不多。

    董全咬了咬牙,这酒坊怕是保不住了,如今只能先把罪名洗脱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