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夫回头一看,见严固正捂着肩膀,一脸痛色。
对严固来说,虽然这点痛能忍,但既然折柳都已经找上人家了,他总要做做样子吧。
车里的主人问:“怎么回事?”
车夫:“好像刚刚撞到了人,小的一时也没注意到。”
主人便拂了拂窗帘,往外看了一眼。
车里的是位夫人,好巧不巧恰恰是位去某家吃完酒回来的官家夫人,更好巧不巧夫人上次宫宴才见过严固,当然也识得皇后身边的折柳。
夫人愣了愣,十分诧异:“这不是探花郎和折柳姑娘么?你们二位怎会在一起?”
折柳也认出了她:“刘夫人,刚刚你的马车撞到了他。”
刘夫人表示歉意:“是我这车夫莽撞了,探花郎要不要紧?可要去附近的医馆看看?”
严固后背有些发麻,嘴上道:“不碍事。”
折柳却道:“看看就看看,读书人身娇体弱的,禁不起撞。”
而后刘夫人就搭载了两人一程,去到附近的医馆。
大夫给他宽衣一看,背上青了一片,给开了些活血散瘀的药。
刘夫人一再抱歉,要送严固回去,被他拒绝,刘夫人的马车这才离去。
两人从医馆出来,天色也不早了,折柳便送他回和阿福约定好的街头。
她觉得真是麻烦,她要回去,他非要出来送,结果她还得先把他送回来。
路上两人沉默了一阵。
严固才先开口:“今天被那位夫人撞见,会不会给你造成什么麻烦?”
折柳:“我一不做官,二不混贵妇圈,有什么麻烦?”
严固:“皇后会不会责罚你?”
折柳:“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严固:“我没事。”
顿了顿,又道:“刚刚那夫人唤你折柳?”
折柳:“我本来的名字。”
严固边走边轻声念着:“柳枝,折柳,若非今晚有这变故,不知何时我才能知晓你本来的名字。”
折柳:“你等着吧,要不了两天,满朝文武都会知道你和皇后身边的人走得近了。即便你我没有之前种种,大臣们也会逮着此事不放。
“这些京中权贵世家忌惮皇后,自会把你归类为皇后想培植的势力,你若执意与我纠缠不清,到时候即便你能留在京中某个一官半职,那也是边缘化的官职,你的仕途不会有很大的进展了。”
她停下脚步,看他道:“这些你都有想过吗?要是没想过,就好好想想清楚,从明天开始与我撇清关系还来得及。”
她抬头看向街头那边,阿福果然正等着。
阿福看见两人,在原地踟蹰,大约是怕打扰到他俩,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过来。
折柳道:“你的书童来了,你回去吧。我走了。”
将将转身走了几步,严固蓦然开口:“有多少人一入官场便畅通无阻、青云直上的?官场如战场,拼的却不是刀光剑影而是诡谲人心;官场又不如战场,几场交战不能轻易定胜负,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折柳回头看他,他的眼神里依旧一派坦然赤诚。
严固道:“多少前辈浸淫官场数十年,若是急功近利一心求成,到头来反噬的只会是自己。
“若是没有这样的觉悟,难以在仕途上长久地走下去。即便被边缘化,那也是我讨教和积累的过程,总有一日,世人可见我真本性。我等得起。”
他说:“而你,我等不得。”
折柳:“……”
不然怎么说,书生的嘴,白天骗人晚上骗鬼呢。
折柳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问他:“在宫宴之前,你可知道了我的身份?”
严固回答:“未曾知道。”
折柳又问他:“你接近我,可是另有目的?是否想利用我接近皇后?这个问题你想好了回答。”
片刻后,严固回答:“若我接近你另有目的,岂不是连最初那场山洪也是我安排的了,不然我如何能遇得到你呢。皇后不涉朝政,接近皇后并不能使我平步青云,相比之下接近那些世家权贵难道不更好些吗?”
折柳:“莫说那些虚的,你只需回答是还不是。”
严固叹道:“不是。”
折柳:“好,今天我也把话放在这了,来日你若骗我,莫怪我不留情面。你若另有目的,若敢对皇后不利,我不仅不会饶你,我会亲手,杀了你。你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