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方婳刚才说要起御花园的事情，裴寂整理了下衣服出来，顺带床铺都收拾了一下。
这才记起来，他这几日都睡在方婳着。
可能是担心把他吵醒，所以一直没有挪位置。
方婳当真是他目前见过，对自己最上心的人。
小裴寂一出来，方婳就咧嘴笑，这孩子生了几天病，嘴唇发白，吃了点东西后恢复红润的气色，整个人看起来总算有活气些。
就是那身衣服穿在身上有点紧，好像小了些。
皇后让人领着去量的尺寸重新做的衣服，那边的人不上心，怠慢正常。
“紫烟，你待会去内侍局那边喊人过来给三皇子崽量量，重新做身衣服。”
然后，方婳朝裴寂伸出手。
“来吧，我带你出去走走。”
对着那只手，裴寂犹豫了片刻，只这一片刻，方婳就缩回去了。
完蛋，差点忘记现在的裴寂不是上辈子的裴寂，小家伙和她不太熟，肯定还有点抵触。
那时候她习惯性和裴寂撒娇，当成攻略的一种方式，裴寂也会乖乖牵着她的手，两人在冷宫里依偎。
后来一切变了，方婳还是没改掉这个习惯。
她轻笑了一下，“差点忘了，咱们小裴寂现在还有点内向，肯定在害羞。”
“你就跟在我后面吧，不要走太远。”
裴寂抿唇，没有说什么。
其实，他刚才想伸手的。
有些东西好像只要犹豫了就抓不住。
御花园美景如画，芍药鲜艳地开着，楸树花淡红的花朵簇拥在枝头，小巧玲珑，午时灿烂的阳光照在身上，格外温暖。
裴寂第一次来御花园，看着那些争芳斗艳的花，心里其实提不起太大的兴致。
虽然在冷宫，他永远只能看到灰暗的四角天，和那棵枯梅。
但心态一样，看什么都一样。
直到方婳拉回他的思绪。
“小裴寂，你喜欢什么花啊，我改天让紫烟姐姐去花房里拿几盆来种着。”
裴寂的喜好，方婳只在饮食和生活作息上摸出了规律，其他一概不知。
小裴寂是不是好套话呢。
然而，裴寂只是淡淡回答了一句，“襄贵人喜欢的，我都喜欢。”
啧，又是这句。
是为了讨好她吧。
没必要的。
方婳长长叹了一口气，想揪耳朵把人教训一顿，蓦然忍住了。
人家小家伙又没说错话，无非是戳到她上辈子的痛点了，发什么脾气？
最后，方婳的手落在了他头顶。
“那我都喜欢，不如多种点，每个季节都能看到一院子的花，也能让人心情好点。”
不知为何，裴寂好像感受到了方婳一点失落的意思。
是因为他刚才那句话么？
但那是他真心的想法，如果不是方婳一时兴起，他今日根本不会来御花园。
看裴寂呆呆的样子，方婳感觉自己真的拎了块木头出来，无奈叹气。
“小裴寂，要多笑笑知道吗？”
笑是吧……也没那么难，如果这样方婳可以开心的话，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他好像让她不开心了。
于是，裴寂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成功把方婳吓得闭了嘴。
后面想了想，这可真是为难面瘫脸裴寂了，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算了算了，看来你好像不喜欢赏花，那我下次还是带你出来放风筝吧。”
“今日就当你陪贵人姐姐我出来一趟了，谢谢你啊小裴寂。”方婳随手掐了一朵芍药，戴在他耳边，当做是谢礼。
芍药的香很淡，但擦过鼻尖时，裴寂还是闻到了。
像玫瑰和甘草的混合香气，很清冽。
短暂的放空后，裴寂忽然听到一阵尖锐的声音。
“大老远的我当是谁笑的那么开心，原来是襄贵人啊。”
一众人簇拥着德妃过来，跟御花园里的芍药一般，花团锦簇。
它高傲的目光落在方婳身上，带着些不屑，语气轻蔑。
“襄贵人的确该高兴，能在我那把皇帝拐走。”
方婳头疼，她现在不适合和德妃碰上，没想到如此水逆，出来逛个御花园的功夫，就碰上啦？
说完方婳，德妃低眸，眼神晦暗不明地打量着裴寂。
或许是这个人一开始就对方婳语气不友好，裴寂不太喜欢她，倔强的盯着对方看，下意识的拉紧方婳的衣角。
“娘娘吉祥。”
对于德妃刚才那股火药味浓浓的话，方婳刻意没接，听了心里只不舒服了一阵。
现在还不是和对方起冲突的时候。
谁知，德妃还是不高兴了。
“大胆，谁允许你一个卑贱宫女之子这样看着本宫的？”德妃恶狠狠的训斥裴寂。
方婳这才注意到小家伙的视线。
孩子还小，能藏着什么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但裴寂一直是那个眼神啊，方婳暗自垂眸，皱了皱眉，看来德妃今天是故意找茬，一定要报那一晚的仇，她不低头示好不行。
方婳立马弯身行礼，也拉着裴寂一起。
“娘娘，寂儿刚从冷宫出来，有些礼数我还没来得及教她，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不懂事的孩子计较。”
方婳头低的不能再低了。
裴寂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见方婳这般护着自己的模样，十分自责。
是他惹了麻烦。
“你知道就好。”德妃冷笑一声，“我这个人向来大度，但你没管教好皇子是你的事情，还是该罚，就罚你在这里跪半个时辰吧。”
本想让方婳多受点苦，可半个时辰后，皇帝差不多该忙完公务了，万一让他撞见方婳跪在这里，小贱人不知道会乱嚼什么。
“回去后再给我写一封认罪书。”德妃不解气，又补充道。
罚跪和认罪书都算小事，德妃此举，估计是想打消她心里的气焰。
方婳没有任何犹豫就跪了下去，“谨遵娘娘教诲。”
一行人见方婳这般好说话，嘻嘻闹闹的从一边走过去。
裴寂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在冷宫他也有这样的感觉，但远远没有现在的后劲大。
是他惹了事情，但承担后果的是方婳，而且他不是故意惹事，是别人要找麻烦，他避之不及。
他忽然意识到，方婳收养他怎么可能是为了利益。
他分明是个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