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声泪俱下，字字诛心，皇帝抬笔的手一下子顿住了，随后死死盯着殿前跪着的人。
面前的小家伙神色坚毅，或许是裴寂和方婳待的太久，皇帝居然在裴寂身上看到了方婳的影子。
莫名其妙的，裴绝便想起了那张笑语盈盈脸，想起了小姑娘单纯的笑容。
裴寂如此激动，看来方婳可能真的病到很严重的地步，裴绝心莫名慌了几分。
可是在孩子面前，他不能失去作为皇帝的威严，眼下只是冷哼了一声。
“裴寂，好大的胆子，敢和父皇这么说话。”裴绝顿了顿，“但念在在你十分有孝心的份上，父皇便饶了你这么一次。”
“高兴德，摆驾去冷宫！”
闻言，裴寂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那块石头却始终落不了地。
他希望皇帝过去之后，襄嫔能够重拾信心，有活下去的念头。
方婳躺在冷宫那张大床上，浑身颤抖着，明明是六月份的天却手脚冰冷，快要坚持不下去。
如果皇帝再不来的话，方婳打算和系统用积分兑换疗愈药物，之后的事情之后再想办法。
苦肉计的好处很明显，一旦成功一劳永逸，但坏处也十分大，她这伤怕是三四个月好不起来。
而且过程非常痛苦。
就在父方婳闭上眼睛，快要睡着时，门外忽然传来一身高喊，“皇帝陛下驾到！”
紫烟红袖赶紧迎了出去行礼，“奴婢给陛下请安！”
皇帝在门口没进去，见方婳不出来，冷哼一声，“是她要求见朕，为何朕来了，她连出来迎朕都不愿意？”
好大的架子。
红袖和紫烟听了，眼中浮现泪水，那自然是因为娘娘现在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她起来。
两人正要解释，方婳忽然颤颤巍巍的扶着门框出来，快到门口的时候，由于体力不支，直直的往前倾倒。
裴绝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面前的人。
稍稍一用力，他瞳孔放大，摸着骨瘦如柴的架子，惊觉怀里的人居然瘦了那么多。
低头望去，方婳你这一张苍白的脸，一点血色都无，气息微弱，当真病入膏肓的模样。
可这个时候裴绝心里还有气，不肯低头，把人扶住之后，便轻轻地推开了。
“哼，几日不见，襄嫔倒是学会了投怀送抱。”
听到这句话，方婳苦笑，扶着门框坐下来，有气无力的说，“陛下，其妾身现在不想和您吵架，只想跟您说说最后的心里话。”
说着说着，方婳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喷在了裴寂的黄色龙袍上面。
醒目的红色染遍了那层黄，裴绝低头望去，触目惊心。
他这才心慌起来，立马弯下身子，把人抱到了床上。
“来人啊，快去宣太医过来！”
裴绝看着怀里的人，用手去探鼻息，发现鼻息非常的微弱，才意识到不对劲。
方婳好像真的要死了。
听到皇帝说要喊太医过来，方婳有气无力的笑了一下，“陛下，这个时候就不要喊其他人来了，好么？”
“臣妾……咳咳，臣妾想单独和您说说心里话。”
裴绝眉头紧皱，“这个时候你就不要说话了，阿姨马上就到。”
纵然因为那件事，我的心里对方婳已经有了芥蒂，可是真的看到本人要死在自己眼前，反而十分的不舍。
毕竟是真的动过心的人，不可能做到不管不顾。
方婳微微一笑，抬起手想去摸裴绝的脸，可是到了半空中突然垂下去，还好皇帝及时抓住。
这个时候的方婳，居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裴绝慌乱无措。
他抓着方婳的手，让她手掌贴在自己脸上，做了方婳想做的事。
小姑娘的手异常冰凉，不像是这个季节该有的温度。
方婳轻轻抚摸着裴绝的脸，一边咳嗽一边道，“能在死之前好好这样的看一看陛下，臣妾死而无憾。”
裴绝嘴唇轻轻颤抖，忍不住斥责了一句，“够了，朕命令你，不许再说了。”
方婳却笑了，“以前臣妾是怕陛下的，可是这会儿臣妾快死了，便不怕陛下，可以随心所欲的说一些心里话。”
越说方婳声音越小，皇帝干脆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说。
方婳皱起眉头，“难道陛下一个说话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这可是我死前最后的愿望。”
看着怀里人皱起的眉头，裴绝到底于心不忍，把手拿开了。
方婳立马笑道，“我就知道陛下对我最好了。”
她目光放远，歪过头落在冷宫的院墙，轻轻叹了口气，“其实臣妾也不想死，还想多陪一陪陛下，但命运就是如此的不公平。”
“如果我先遇到的是陛下，即便只活到这个年纪，也能和陛下厮守五年。”
裴绝听着一头雾水，根本听不进去话，只觉得抱着的人越来越轻，嘴巴张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但是没说一句话，裴绝就心慌一分，仿佛那些话说一句少一句，之后再也听不到。
裴寂站在门口外，眼眶红润，拳头紧握着。
父皇这个时候知道担心了？那之前襄嫔在冷宫被人欺负的时候为什么不过来看。
等到人死了才知道珍惜，就跟对他娘亲一样。
“陛下。”方婳有气无力的唤了一声，然后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锁来。
裴绝眼睛瞪大，她记得同心锁从绿芜身上收回来之后就一直放在养心殿里面，不可能有其他人动过。
但方婳这里居然还有一个。
“陛下，臣妾不知道当时这个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臣妾的婢女身上，但我真的没有拿这个东西出去倒卖。”
“这是陛下给我的定情信物，与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拿去卖？”
方婳看着那把锁，忽然涌出眼泪，“至于那个青梅竹马，臣妾早就不喜欢，进宫之前就断了关系。”
“那些书信臣妾也真的从未写过，只是不知道谁模仿臣妾的字迹模仿的那么像，臣妾哑口无言。”
“种种证据摆在陛下面前，我知道陛下很难相信我，所以进了冷宫之后从未诉苦。”
突然，方婳抬起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可是现在臣妾字字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