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嬷嬷的模样不像是在说假话。
方婳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
“那你可知道宫外哪个绣庄这种丝线卖的最好？”
那嬷嬷摇了摇头。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向来不出宫，即便手里头缺点什么东西，也只是央求了那些太监帮我代为采买。”
“只是如今也不太好过活了，如今内宫缩减开支，每月的俸禄，也被缩减，我这老东西人微言轻，也受了不少苛待。”
“这帮人都是欺上瞒下，谁曾管我伺候过谁呢…”
那老嬷嬷说完这话，竟是有些垂泪。
方婳打量着她的模样。
依稀能从她脸上的肌理看出这人曾经的容貌。
或许是太久没有找到个说话的人。
那嬷嬷卸下了戒心之后，便拉着方婳絮絮叨叨，开始说一些之前的事情。
方婳勉强从她细锁的言语中分辨出来。
这个老嬷嬷，居然是先帝宠妃良妃的贴身大宫女。
方婳两世都身居高位。
关于这良妃的事情，也是有所耳闻。
这良妃，乃是开朝以来第一位从民间嫁入宫廷的女子，听闻此女艳丽无双。
先帝冷心冷情，唯独将此女放在心上。
一朝盛宠数年，诞下皇嗣。本以为可以位居皇后之位。
可不曾想这位贵人，居然跟一个秀丽的太监有染。
这可是宫中的一大丑事。
先帝震怒，废了良妃的妃位送进冷宫之中。
就连先帝跟良妃的孩子，也因为感染疾病，死在了一个雨夜。
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密辛。
自从先帝死后，裴绝继位。
这种事情便隐没在尘埃之中了。
但方婳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一个得宠的嫔妃，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去看上一个太监。
更何况后宫步步惊心，良妃就算再饥渴，她身后没有母家庇佑，更不可能做出此等逾越雷池的事情。
再结合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来看。
方婳足以断定，这良妃很可能是被人陷害了。
而且。
又因为身份孤立无援，这才落得如此境界。
“姑娘，我见你容貌不凡，可谓不是寻常人。”
“我在宫中待了多年，却也还想着要劝你一句，永远不要把自身安危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即便，那人有最尊贵的身份…”
老妇的眼神，如同能洞悉人心一般。
方婳被她盯着，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上一世的经历。
的确，她那时候确实是耽溺在一个“情”字之中。
以至于被表象蒙了眼，最后女主回来，她的结局可谓是惨之又惨。
不过，这一次，方婳绝对不会了。
系统既然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方婳就没有理由，再让相同的经历再发生一遍。
“前辈说的有道理呢。”
方婳垂了眼，心悦诚服。
此时，经过一夜的折腾。
天际已经发亮。
很远处，隐隐传来一声鸡叫。
那老妇人遥遥望向远处，松开了抓着方婳的衣服，叹道：
“今日太晚了。姑娘早些回去吧。”
“姑娘救了我一命，往后姑娘心里要是有什么疑惑，可以来宫中找我解解闷。”
“我岁数大了，最喜欢些故事，喜欢热闹。”
方婳重新穿戴好了衣服，冲着那老嬷嬷点点头。紧接着按原路返回去。
这次也不算无功而返。
毕竟，方婳一来知道了有人要害裴寂。
二来，则是晓得，目前为止，女主的范围应该还在宫外京城内。
这一点，就让方婳稍微欢欣鼓舞了些。
毕竟，她还没有真正和女主开始接触。
一切都还来得及做出改变。
方婳只要抓住这次机会，加紧布置人手到时候，只要女主一入宫，自己就能第一时间知晓。
方婳趁着夜色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裴绝还没醒。
看来之前系统说裴绝至少能睡三个时辰，果然没错。
方婳蹑手蹑脚的换好衣服，重新躺了上去。
因为刚回到榻上，身上还有点凉意。
裴绝没醒过来，却被这冷气激得皱起了眉头。
长臂一捞，稳稳的将方婳捞在怀里。
方婳挣扎无果，只得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也跟着睡了。
第二日，方婳是被喧嚣声闹醒的。
“怎么了？”
方婳揉着惺忪的睡眼。
有些懵的看着面前这一幕。
只见自己的两个小宫女，正蒙着面纱，双手捧着几只点燃的艾草，再忙前忙外的里外熏着。
那刺鼻的气息传来，激得方婳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你们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在宫里熏这些艾草？”
好不容易止住了，方婳皱着眉看着两人。
紫烟拿着艾草的手一顿。
“这是辟邪的，娘娘。”
“今日后宫之中又死了人啦，而且是在冷宫，离我们这边很近，现在整个宫里都传遍了。”
“我们是想着，能拿艾草熏熏也好避避邪。”
方婳一顿。
冷宫？
死人？！
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怎么这么像她昨天晚上的经历。
“那死的人长什么模样啊？”
“为何这样兴师动众？”
方婳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死的人听说是个岁数很大的嬷嬷，死的时候是被人发现在水塘，听说死装极其惨烈，身上都被开膛破肚了。”
“肉都碎成一条一条的啦…”
紫烟打了个冷颤，想到自己早上听说的事情，心里莫名有些发抖。
红袖在一旁边接过话道：“现在宫里都有人传，说是厉鬼过来复仇了！”
“我记得，这个老嬷嬷，好像是先帝在位时，良妃身边的掌事姑姑……”
方婳瞳孔紧缩。
是她？
昨天那个嬷嬷？
可是昨天，明明自己就已经把人救下了。
怎么人还会死了呢？
方婳甚至怀疑自己昨天的经历只是一个梦。
直到手心里传来刺痛感。
方婳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的摩挲着手里的那条口子。
顿时，昨晚上的事情如同电光火石一般涌入脑海。
这道口子，是她昨天太过紧张，被冷宫里的纸条擦伤的。
当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再加上昨天太过急切，于是一时半会居然忽略忘记处理了。
可是现在看来，昨天的事情都是真真实实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