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士的作用不言而喻。
行军打仗,受伤在所难免。
但医疗跟不上的话,间接死亡的人数会比直接死在战场上的还要多。
武长风虽然手中有现代会药品。
但根本无法应对大规模伤员。
暂时还得依靠医士。
这方面武长风不可能亲力亲为,甚至懂得治疗方面,也不如医士。
所以,为劲勇堡招募医士,迫在眉睫。
不单单说行军打仗,就是堡内的家眷有个头疼脑热,总不能折腾到宣府镇去看病吧?
这个事情就委托给孙德旺帮忙了。
当初的油性笔,还是打下很深的情谊。
当然,武长风也可以求助王光誉,但犯不上。
……
接下来他们要前往城西去购买粮食。
保安州的粮库永兴仓也设立在城西。
大明现在各地征粮虽然大多折银,不过近年粮荒越重,很多地方仍是本色与折色一同征纳,保安州也是如此。只不过交纳本色粮比交纳折色银税更为重一些。
路过此处,便能看到有许多民众贪图方便,还是前来交纳本色税粮的。
此时在永兴仓的大门前,就停留着很多粮担车马,都是前来纳税的民众。
在那里,摆着几个斛斗,远远比普通百姓家内使用的大得多。
武长风略略一看,此时正有一个民户在交纳税粮,那斛斗上的小麦已是高高冒起,堆得尖了,不过其中一个仓大使模样的人,还在指挥旁边一个攒典小吏样子的人,小心谨慎地不断往上加。
最后,加得不能再加时,那仓大使对旁边一人喊了一声:“牛一脚,看你的了!”
旁边一个干瘦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闻言他站了起来,也不说话,只是走到斛前,屏气敛息了半晌,猛然他一声大喝,重重一脚踢在那斛斗上,立时斛斗上的小麦散了一大片出来,掉落在地上。
那仓大使与攒典同时赞道:“好力气,不愧为一脚之说。”
那牛一脚踢完后又回去闭目养神。
那民户脸有苦色,那攒典则是笑嘻嘻地指挥一个壮汉将散掉在地上的小麦扫起来,大明潜规则,这些散掉在地上的麦粮都是归他们合法所有。
接下来,那攒典又指挥那民户继续往斛斗上加着小麦,直到又一次冒尖后,那民户此次纳粮才算完成。
武长风不由摇头,这些小吏的聪明才智都放在这些歪门邪道上,他看过一些史料,为了得到这些“耗余”,大明各地的粮仓小吏,从明初起,便大多苦练腿法,有些人甚至能练到一脚踢断一棵小树的。
除了这些“耗余”,那些民户纳粮的各种损耗杂费等加派还没计算在内,大明各地州县的加派,往往是这些正税的数倍之多。如此,明末百姓如何不苦。
看了刚才那一脚,张衡与熊冶二人也是惊叹,张衡道:“这家伙,怕是能一脚踢死一头牛哦。”
熊冶反倒是颇为激起热血,道:“有机会,某倒要向他讨教一二。”
武长风叹息一声。
这两个家伙没心没肺,没看到苦涩的百姓都被折腾什么样了。
一行人继续沿着东街往西边而去,一路上,街上到处是运载粮米前来纳粮的民众。
沿街米店也大多是人流滚滚,满是前来卖粮换银之人。
很多人出来时都是脸有苦色,显然粮价之贱,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在去年时,保安州一石米价高涨到五两银子,眼下众人出售粮米,却没有一家店愿意以哪怕一两的价钱购买,跑遍了全城,各家米店都是如此。
显然城内的米店已是达成共识,全部统一了价格。
武长风进入一家米店,打算购买一批粮食回去。
“六两银子一石,爱要不要。”伙计趾高气扬的说着。
张衡差点气爆炸,一把抓住伙计脖子,从柜台后面提了出来,凶神恶煞的骂着:“战汝娘亲!一石六两?你怎么不去抢劫!”
“市场价就是这样!”伙计丝毫不怂。
“我倒要看看你的嘴硬,还是我手掌硬!”
说着,张衡就要抽耳光过去。
伙计这才怂一下,但依旧强硬:“军士也不能强买强卖!”
“算了。”
武长风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这些粮商怕是连《大明律》里的“闭籴居奇”四个字都不曾识得。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大明要亡了——当粮商伙计报出六两一石的天价时,他仿佛看到四百年后的房地产中介在明朝提前上岗。
而张衡揪人脖子的动作比锦衣卫还专业,就是骂街的词汇量略显贫瘠,翻来覆去只会“战汝娘亲”。
此时的张衡一把推倒伙计,呸了一口:“就你们这群商人,祸国殃民!”
……
武长风又在沿街几家粮店问了问价格。
大多数都是六两银子,至少少数看在武长风等人是军士的面子上,便宜一些,倒也不多。
武长风见此算是懂了。
如今正是农户卖粮换银子交税的时间。
粮店也要快速回笼资金,虽然粮食充足,但价格居高不下。
或者说,这是所有粮店串通好的价格。
“大人,这也太不像话了!”张衡在一边气呼呼的说着、。
熊冶脸色发狠:“大人,要不咱们直接抢了这王八羔子的铺子?咱们是兵,刀子就是咱们吃饭的家伙式。”
武长风压压手。
如此价格,武长风自然不会买。
在有钱也不是来当冤大头的。
他凝望一眼大街。
粮店玩手段,那就别怪他釜底抽薪了。
武长风笑着说道:“何必经手粮店,满大街都是不舍得贱卖粮食的农户。去,把他们招来,二两银子,收够为止。”
张衡和熊冶闻言,恍然大悟。
一拍脑子,赶忙说道:“还是大人高见,我们怎么没想到呢!”
很快。
张衡和熊冶带领老兵,满大街扯脖子大喊,高于粮店价格收购粮食。
这个价格才是正常的市场价格。
农户们自然积极。
要知道,卖给粮店,也就是一两,甚至不足一两。
如今有人以市场价格收购,恨不得长八条腿推着粮食跑来。
一时间。
所有粮店都傻眼了,。
他们本是联合在一起,往死压价,还想趁此机会低买高卖,恨赚一笔。
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开始截胡了!
对于米会来说,这绝对是不容隐忍的事情、
各行各业都有各自的规矩,外来人说打破打破,那怎么能行!
就在武长风收购粮食火热的时候。
米会召集各家粮店人手,几十号人一脸怒气冲冲冲撞而来。
“滚开!谁让你们卖粮的!”
“无法无天!在保安城,你们的粮食只能卖给粮店!”
“别收了!懂不懂规矩!”
……
众多农户吓坏了,满目惊恐,不知所措。
而武长风头不太眼不睁,挥挥手。、
张衡和熊冶当即领命,带着老兵几步上前,抽出腰刀,将米会的人隔开。
“放肆!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你,我们可是军士!”张衡神情冷肃,目光也格外犀利。
一个米会的中年男子跳出来,怒不可遏,额头青筋暴跳,大吼道:“军士怎么了!不尊重我们行规,你们还有理了?大明的军士如此横行霸道不成!”
熊冶浑身煞气的踏步走出,挥舞砍刀:“我们在谁的手里买粮,还听你们的?你们踏马算老几?都给我退后!胆敢闹事,严惩不赦!”
那中年男子放出一道狂放、充满极度恶意的声音:“怎么,一群吃干饭的废物,不敢砍杀建奴,倒是拔刀对准我们平民百姓!大明养你们这群军士何用!”
话音刚落。
一支箭羽,直接贯穿中年男子的眉心!
血浆飞溅之中,中年男子瞪大眼睛,死不瞑目,摔倒在地。
米会众人轰然散开,大吼大叫:
“杀人了!军汉杀人了!”
“可恶!对内咄咄逼人,对外唯唯诺诺,这就是大明的军人丑陋的嘴脸!”
“疯了!疯了!”
……
张衡和熊冶见此一幕,顿时一愣。
射杀……百姓!
这是谁啊,犯了忌讳啊!
打人无所谓,杀人就有点过了。
回头刚想训斥不开眼的士兵,一看,便看见武长风手中长弓犹自震颤,丢给一边的士兵拿着。
武长风稳如泰山,继续收粮,开口说道:“污蔑本官,其罪当诛。若是诸位不服,大可以抬棺前来劲勇堡找我!”
武长风缓缓抬起头,望向米会众人,眼神说不出冷漠无情:
“我,武长风,随时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