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边堡。
李大勇正于墩墙之上,来回踱步,神色间满是算计与期待。
如今劲勇堡的军队已经过去很长时间。
在他想来,劲勇堡的墩军不过是乌合之众,不消几回合,必然会溃败而回。
届时劲勇堡墩军慌不择路,一方面可放败军入堡,来个瓮中捉鳖,将他们的装备尽数扒下,变卖成银子,同时,还能让武长风赎人。
另一方面,若嫌麻烦,直接动手明抢便是!
念及此处,他回头望了一眼手下的军户们。
只见众人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似是已然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
就在此时。
手下一人站在瞭望台上,高喊一声:“甲长,人来了!”
这消息,于李大勇而言,不啻于天籁之音,令他振奋不已。
李大勇抬手搭在额头,遮挡住刺眼的阳光,向西边望去。
此时已至下午时分,日头高悬于西边天际,阳光夺目,他只能瞧见地平线上,有诸多狼狈的人影正匆忙奔来。
“一定是劲勇堡的墩军!”
李大勇心中大定,这正是蚌鹬相争,他坐收渔利的绝佳时机,活该自己发财!
他当即下令:“放吊桥,开城门,让他们进来,让武长风来赎人,哈哈!”
随着一阵 “哗啦啦” 的声响,吊桥缓缓落下,城门豁然洞开。
靖边堡的军户双眼冒绿光,等待猎物上门。
……
踏踏……
跑的最快流寇,已经能看见靖边堡的轮廓。
这波流寇足足有三十多人。
大多数都是精骑。
但他们已经无心再战,程野的死亡,是压死他们最后一根稻草,令他们斗志全无。
其中一个名为刘阳的官队正狠命抽打马匹,脸上满是痛色,回头大喊:“快点!再快点!只要我们逃出去,还能拉拢流民!我们并未失败!”
他个人实力远不及赵奇等其他官队。
但因为最先跟着程野,也混个官队当当。
刘阳不承认自己失败。
毕竟身处这乱世,明朝气数已尽,中原大局势必重塑。
他心中怀揣着野心,想着若能奋力搏杀出一番前程,说不定那皇帝的宝座,日后也能轮到自己坐坐。
抱有这般想法的人,在这乱世之中,数不胜数。
即便是那些流民,亦心存幻想,盼着能跟对明主,待新朝建立,便可一步登天,跻身高层。
“官队!这么跑下去不行!”
另一人焦急的喊道:“前面是宣府镇,可是有守城军的!他们打鞑子不行,但对咱们还是敢出击的!”
刘阳闻言,眉头紧锁。他对这一带地形并不熟悉,心中顿时有些慌乱。
如今已非程野带队之时,那时的流寇尚有胆量从宣府镇门前路过。
可此刻他们正处于败退之际,众人皆无心战斗,一心只想逃离此地,另谋发展。
刘阳当即问道:“这该如何是好?”
那人踌躇片刻,不经意间望向靖边堡,不禁 “咦” 了一声:“那墩堡…… 怎的大门敞开?”
刘阳顺势望去,亦是大为困惑:“怪哉!莫不是有什么计谋?”
“官队,不管是什么计谋,我们必须冲进去,占领这个墩堡!”
“无济于事,还是会被后面的墩军包围的。”
“我们可以提条件诈降啊!等我们补充到物资,在跑路,总比被追杀要好。”
闻言,刘阳心中大震。
这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法子。
他们以往不止一次用过这等手段,吃饱喝足、拿够物资后,便继续造反!
“好!”
刘阳一挥手:“快马加鞭,趁着墩堡还未反应过来,全体冲进去!快!”
后面的骑兵得令,三十多人的队伍,开始快速冲刺,直奔大门敞开靖边堡而去。
……
靖边堡。
李大勇伫立在墩墙之上,心驰神往,脑海里不停地盘算着此次究竟能敲诈出多少银子,仿佛那白花花的银锭已然触手可及。
而一边的小梁子感觉有些不对劲。
快速奔来的骑兵身上的服侍也不像明军的盔甲啊。
小梁子浑身陡然一震,当即扯着嗓子高声提醒道:“甲长,事有蹊跷!事有蹊跷啊!您快看那些骑兵,似乎并非劲勇堡之人!”
“嗯?”
李大勇这才如梦初醒,将目光聚焦过去,刹那间,脸上那自信满满的笑容瞬间僵住,仿若被寒霜骤然侵袭。
这一眼,差点没把李大勇吓尿!
已然逼近墩墙之下的骑兵,果非劲勇堡的人马。
瞧他们那杂乱无章的盔甲与服饰,愈发像是穷凶极恶的流寇!
“怎么会这样!”
李大勇脸色瞬间变得青白交错,犹如打翻了五味瓶,难看至极。
在他的设想之中,败退的理应是劲勇堡的军队。
可如今这情形,怎地像是流寇吃了败仗?
不对啊!
流寇若遭败绩,理应向西亡命逃窜,缘何却朝着东边来了?
莫不是…… 劲勇堡全军覆没,流寇杀将过来了?
绝无可能!
其他军士或难以逃脱,可武长风有胯下有战马,怎会也身陷绝境?
况且,也未见武长风或者其他骑兵慌不择路途经靖边堡啊!
懵逼了!
李大勇完全懵逼了!
“大人!快下令收拢吊桥,关闭城门啊!”小梁子焦急的喊着。
李大勇浑身猛地一颤,牙齿打着战,结结巴巴地说道:“对…… 对对对,关闭城门,快!关城门!”
话音刚落、。
一声极为凄厉的哀嚎划破长空:“不好!流寇闯进来了,啊——”
众人居高临下望去。
所有人全部头皮发麻。
只见那些凶神恶煞的流寇骑兵,已然如汹涌的潮水般涌进靖边堡的大门。
为首的流寇,眼神中透着暴虐与疯狂,狂笑之际,手中弯刀寒光一闪,原本站在大门口,满心期待迎接劲勇堡军队的军户,头颅瞬间如断线风筝般抛飞而起。
这些流寇几乎未遇任何阻碍,便轻而易举地踏入了堡内!
李大勇心中咯噔一声,吞咽下口水,瞳孔猛烈收缩,眼神狂变!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簌簌滚落。
完了!
彻底完蛋了!
一时间,他只觉手脚冰凉,仿若坠入冰窖,大脑一片混乱,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还是小梁子在一边嘶吼:“砍断吊桥绳子,将城门卡死!”
吊桥没了绳子,便无法升起。
城门一旦卡死,便难以关闭。
小梁子脑子转的飞快,他知道,流寇涌进靖边堡,绝对不是为了躲迷藏。
而是妄图占领此地,构建起防守之势!
此刻,倘若吊桥被流寇升起,城门关闭,劲勇堡的军卒即便赶来,也只能望堡兴叹,难以进入。
与此同时,小梁子对李大勇的愚蠢行径恨得咬牙切齿,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其他军户亦是慌乱至极,一个个呆若木鸡,僵立在原地。
除了依照小梁子所言,砍断绳子、卡死城门,竟全然不知还能做些什么,只能纷纷将目光投向李大勇,盼着他能拿个主意。
可此刻的李大勇,整个人如同丢了魂一般,大脑已然停止运转。
平日里,他欺压军户、克扣油水,堪称行家里手,可一旦面对流寇闯入墩堡这般危急状况,却早已吓得丢了三魂七魄,瘫软如泥。
小梁子也在一边等待几秒时间,见李大勇根本不堪重用,马上冲着其他人喊道:“拿起武器!以墩墙为防线抵抗流寇!只要坚持到劲勇堡士兵赶到,咱们便有救了!”
其他军户猛然惊醒。
这才意识到,因李大勇那错误的决定,他们已然被逼入绝境,如今唯有自救,才是摆脱困境的唯一出路!
军户们赶忙在墩墙上四处翻找武器。
然而……可悲的是,由于常年只专注于屯田之事,加之李大勇中饱私囊,原本应在墩墙上常备的弓箭与兵器,此刻竟不见踪影。
虽说下方的军械库中有兵器,可谁敢贸然下去取呢?
墩堡之内,可是有流寇骑兵的啊!
众人无奈一番寻觅,最终只找到几把锄头和镐子。
小梁子手中攥着镐子,很想骂娘。
玛德!
这个关键时刻,连把菜刀都没有!
但此刻,已然没有时间抱怨。
只见下方的流寇已然沿着石阶,如恶狼般朝着墩墙攀爬上来。
“堵上去!”
小梁子招呼一声。
但没人动。
谁都知道,第一个堵上去的人,必然要与流寇拼杀。
“草!”
小梁子后槽牙有点疼,但还是第一个冲向石阶堵在上面,颇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其他军户一看,这才跟在小梁子后面蜂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