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靴诚可贵,银子价不低。
那些尚未分到作战靴的军士,一见有银子拿,各个喜笑颜开。
当然,也有人暗自咬牙,迫不及待开启第二次征战,好好表现,争取拿到作战靴!
尽管武长风还有五十双作战靴可以放犒赏。
但不能一股脑全部发下去。
得吊着他们胃口。
武长风自然晓得这些泥腿子出身的丘八,听不得“精忠报国”的虚话。
这些农夫出身的军士,听不得,也听不懂“教化”
倒不如悬块肥肉在前头,教他们晓得:杀得人头滚滚,自有战靴犒赏。
这般实实在在的勾当,方是拴住这群虎狼的锁链。
这就足够了。
……
席酒过半。
酒过三巡,武长风醉眼乜斜,袍袖轻挥间。
一边的高敏等妇人,再次抬上来两个木箱。
熊冶擦擦嘴,一步窜上前,帮忙撬盖子。
他现在发现一个规律,但凡武长风拿出箱子,里面必然有“狠货”
绝对是自己前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好东西!
咣当——
盖子掀开。
高敏眨眼间看去,透明的玻璃酒瓶赫然显现。
而那玻璃瓶中琼浆晃荡,映着烛火竟似星河流动。
“此乃琼浆玉露,保证你们没喝过如此仙露。分给将士们,咱们继续喝。”武长风异常豪爽的说着。
下面军士大呼小叫。
不用怀疑,总旗出品,必数精品。
喜酒的军士嗷嗷直叫,等着高敏分配粮食精。
此时熊冶拿出来一瓶,翻来覆去查看,恨不得将瓶子贴在眼球上。
他虽然肚子里面也有酒虫。
但更加稀奇的是“瓶子”
‘这还是琉璃吗?如此晶莹剔透,世间怎会有如此精妙的器物!’
熊冶眼睛瞪得滚圆,满是不可置信与震撼。
不由得他不震撼。
明代琉璃器皿含铅量高达30℅,透明度不足现代钠钙玻璃的1/5,且存在大量气泡。
现代玻璃瓶采用1600c高温熔制,瓶身厚度误差小于03毫米,远超明代吹制工艺精度。
毫不客气的说,单单是把这个瓶身拿出去贩卖,在大明朝都能换来不少银子。
毕竟是新奇物件,奇物可居。
熊冶视野上移。
但见瓶身澄澈如冰,三道浪纹宛若天成,倒似昆仑山巅的冰棱凝就。
更奇的是那瓶盖,银光耀目不似凡铁,倒像月宫仙子遗落的钗环。
真乃稀奇!
当即拧开瓶盖。
霎时酱香如实质般撞入鼻腔。
那香气层层叠叠,初时似春日繁花,转瞬化作金秋麦浪,末了又隐着股陈年古窖的醇厚。
他虽然是一个夜不收,但跟着周全宗也有幸喝过好酒,什么剑南烧春、金华府酿等等。
但却从未遇过这般暴烈的香气。
那味道像是把三百坛老酒浓缩成一线,裹挟着千年古窖的酒香直冲天灵盖。
直教这杀人不眨眼的汉子,也生出几分文人雅士的喟叹。
酒液入杯,举杯入喉。
下一刻,熊冶已状若疯癫。
他脖颈青筋暴起,右手死死攥着袍补子,53度酒精在明代夜不收喉管里烧出条火焰通道。
当灼烧感退去后,舌底涌出九重回甘!
“好酒!”
熊冶喉间滚雷般闷哼一声,五指死死扣住琉璃瓶,指节泛出青白。
武长风斜倚案几,酒液在唇齿间流转,醉眼朦胧中浮起三分笑意。
当然是好酒。
这他娘的是茅子啊!
即便是上一世,武长风也喝不起。
没想到穿越到古代,杀敌开宝箱开出来了!
此酒拿到市场上,纵然可以卖出高价,但远不如犒赏将士。
兵在手,腰杆就硬气!
有钱无兵,就是无根之萍,纵有金山银海,终是风中残烛。
朝廷命官想要吃人,生长温室中的现代人根本抗不住。
岳飞都死于“莫须有”罪名。
武长风自认为,他可不一定能达到岳飞的成就。
所以,好东西当然自己人分享。
此时,高敏已经将茅台酒发下去,一桌一瓶,不可贪杯。
当然,武长风特意嘱咐唐禾,给姜常溢单独留一瓶。
这家伙嗜酒,虽然没上庆功宴,但有些将士受伤,还得需要他主力疗伤。
此时,吴安这一桌所有人都在迫不及待的看着他。
他捏着酒瓶,转动金属瓶盖的瞬间,齿轮咬合的咔嗒声吓他一跳。
一桌同仁哈哈大笑,纷纷讨了一酒盅。
喝的他们直呲牙。
这些喝惯了水酒的丘八,仿佛被火龙卷过五脏六腑。
烈!
太烈!
从未喝过如此烈的酒水!
这哪里是酒?分明是穿喉利剑,穿肠烈火。
要知道,明代白酒多为米香型发酵酒,酒精度在15度左右,而53度酱香型茅台带来味觉核爆!
……
庆功宴进行到很晚。
不少军士烂醉如泥,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张衡招呼人手,将他们抬回去,丢进军营。
不馋酒的军士在请示武长风之后,将不要的酒瓶当做宝贝收集起来。
几个半大的小屁孩穿梭在酒桌之间,捡些碎肉解馋。
武长风从储物空间取出几袋辣条。
一根辣条弹下牛子。
小屁孩实在扛不住辣条的诱惑,排队撅着小牛子,一边呲牙,一边吸溜辣条。
顿时涕泪横流——辣得直蹦脚,偏生又舍不得吐,吸溜着鼻涕硬往下咽。
看得高敏一脸黑线……
此时夜风渐急,照明的火盆之中火焰在夜风的吹袭之下不断的摇曳。
木柴燃烧发出噼啪的轻响声,伴随着阵阵的虫鸣声传入了武长风的耳中。
他酒意有些清醒,挥手驱散小屁孩。
看着堡内妇人在收拾座椅。
他手持着木棍拨弄着身前早已经熄灭了的篝火。
神色有些恍惚。
这一次出击作战,武长风初始心中也存在几分忐忑不安。
他是一个现代人,从未指挥过军队。
当然,便是上回剿匪,尚有韩猛等老将压阵。
这一次是他真正练兵作战。
实践证明,他的努力没白费。
白日纷争和血腥的片段,不时仍然在武长风的脑海之中闪过。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故意去忽略一些,让自己不去想多想。
但是今天白日所见的情形,却让他难以静下心来,没有办法去不想。
都说清末是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但是明末之时,明廷所需要面对的困境不遑多让。
北虏扣关如狼似虎,天灾连年饿殍遍野,沿海虽靖倭患,然西洋番鬼又起波澜。
回忆起记忆之中的明朝,永远绕不开一个话题。
这个话题,便是天灾。
明朝末年,正处于小冰河时期最为寒冷,影响最为深重的时期。
这一时期的年平均气温都要低,夏天大旱与大涝相继出现,冬天则奇寒无比,甚至连广东等靠近热带地方都狂降暴雪。
灾变的前兆可追溯至嘉靖前期,从万历十三年开始逐渐变得明显了起来,到万历二十八年前后骤然开始加剧。
万历四十八年间,有灾荒记录的占了二十五年,越往后推,灾荒越是频繁和剧烈。
而到了崇祯登基之后,灾变彻底达到了顶峰。
这般世道,莫说寻常百姓,便是真龙天子也坐不稳江山。
崇祯共有十七年,十七年间,连年灾荒,未有一刻停止。
接踵而至的天灾、不断的加派、肆虐的流寇、腐朽的官僚,最终彻底摧垮了明朝本就脆弱的财政。
就是在科技发达的后世,天灾仍然能够造成巨大的破坏,更何况是连来往通讯都要靠快马加鞭传递的此世。
正是因为天灾,才使得明末之时的起义军,不同于其他历朝历代的起义军。
无论是秦末之时的陈胜吴广、还是西汉的绿林赤眉、东汉之时的黄巾黑山等众。
还是隋末的杜伏威瓦岗,唐末之时的庞勋王仙芝,元末明初之时朱元璋、陈友谅等人。
他们在发动起义之后积蓄到了一定的力量之后,第一时间便会立即割据一方,而后对抗官府、对抗朝廷。
到了明末之时,因为连年不断的天灾人祸,大地早已经是千疮百孔,正在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