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第一天，徐春晓站在县城的集市上，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高考结束，军校录取通知书已经到手，但距离正式开学还有两个月。
她不想闲着，更不想花靳驰的钱。
尽管那个固执的男人硬塞给她一叠粮票和现金，说是“优才生预备金”。
“得想办法挣点钱。”她喃喃自语，目光扫过集市上琳琅满目的摊位。
现在这个时间段是改革开放初期。
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风刚刚吹到这座小县城。
供销社的柜台前依然排着长队，但街边已经零星出现了个体户的摊位。
卖的确良衬衫的、电子手表的、甚至还有很多人都没见识过的蛤蟆镜。
徐春晓突然停在一个卖成衣的摊位前。
“姑娘，看看？上海最新款！”摊主是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热情地抖开一件碎花连衣裙，“港式风格，时髦得很！”
徐春晓摸了摸布料，是廉价的化纤材质，但款式确实比县里百货商店的“老三样”新颖。
她的目光落在裙子的剪裁上——腰线收得不够利落，领口的花边也缝得歪歪扭扭。
“这裙子……是本地做的？”她问。
“哎哟，姑娘好眼力！”摊主压低声音，“是隔壁红星服装厂的尾货，瑕疵品，但便宜啊！正品要卖三十多呢！”
红星服装厂？那是县城一家不大不小的服装厂，徐春晓也听说过。
看着这些衣服，他心中有了计较，步伐朝着服装厂位置走去。
徐春晓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仰头看着斑驳的厂牌。
这家国营厂曾经是县里的明星企业，如今却透着衰败的气息
围墙上的“大干四化”标语已经褪色，车间里传来的缝纫机声也稀稀落落。
“干什么的？”门卫大爷从报纸后抬起脸。
“我找厂长。”徐春晓镇定地说，“谈生意。”
厂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设计稿？”厂长赵建国——一个鬓角发白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头翻看她递来的草图。
“小姑娘，我们厂只生产标准工作服和衬衫，这些……”他指着那些收腰连衣裙、短款夹克的图样，“太花哨了，没人敢穿。”
徐春晓不慌不忙地又抽出一张纸：“赵厂长，您看看这个。”
纸上画着一件改良版中山装：保留传统的立领和盘扣，但剪裁更加修身；下摆缩短，方便活动；甚至还加了暗袋设计。
“这……”赵厂长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摇头，“不行，上级规定我们的生产任务……”
“您厂里积压了多少库存？”徐春晓突然问。
赵厂长一愣。
“我路过仓库时看见，堆满的布料都发霉了。”她直视对方，“现在广州、上海到处都是私营服装厂，他们的款式新、价格低。如果红星厂再不改变……”
话没说完，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
“爸！账上又没钱了！”一个穿喇叭裤的年轻女孩闯进来，看到徐春晓时愣了一下，“这位是？”
十分钟后，徐春晓知道了两件事：
第一，这个叫赵小娟的女孩是厂长的女儿，刚从广州学服装设计回来。
2第二，红星厂已经三个月发不出工资，濒临倒闭。
“你的设计确实不错。”赵小娟翻看着草图，突然抽出一张，“这个‘假两件’连衣裙的想法很妙！看起来像衬衫搭裙子，实际是一件式，方便穿脱还显瘦！”
赵厂长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我们没有设备做复杂款式，也没有销售渠道……”
“可以先小批量试产。”徐春晓迅速说，“用仓库里积压的布料降低成本。至于销售……”她微微一笑，“我来负责。”
三天后，红星厂车间。
徐春晓卷起袖子，和工人们一起裁剪布料。赵小娟则忙着调试那台老旧的锁边机。
“领口这里要这样折。”徐春晓示范给一位女工看，“用藏针法缝，线迹才不明显。”
“丫头，你从哪学的这些？”女工惊讶地问。
“我……”徐春晓顿了顿。前世她为了讨好沈辞舟，曾经熬夜学缝纫给他做衬衫。
“自己琢磨的。”
第一批生产好后，县百货商店门口。
徐春晓和赵小娟支起简易摊位。
她们没有钱租柜台，只能借了辆三轮车，挂上“广州最新款”的纸牌。
“真的会有人买吗？”赵小娟紧张地拽着衣角。
徐春晓没回答，她拿起一件苹果领的收腰连衣裙套在事先准备好的模特架上，又给假人模特戴上墨镜。最后，她深吸一口气，拿出靳驰送她的军用水壶也挂在模特身上。
这些东西是他找红星厂贵木匠手艺的老员工做的，为的就是现场展示。
“瞧一瞧看一看了！上海服装展销会同款！全县独一家囖！”
清脆的吆喝声瞬间吸引来一群年轻姑娘。
“这裙子……怎么和《大众电影》上刘晓庆穿的那件那么像？”
“哎呀，这腰身剪裁得好！”
“多少钱？”
徐春晓笑盈盈地报价：“十八块五，不要布票。”
这个价格比供销社的成衣贵，但比“上海货”便宜近一半。
不到两小时，二十件连衣裙销售一空。
傍晚她们摊位前没人了就回了厂里，她们蹲在路边数钱。
“除去成本，净赚一百四十六块！”赵小娟兴奋得脸都红了，“我爸说厂里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多！”
徐春晓却盯着对面百货商店的橱窗——那里挂着几件式样陈旧的衬衫，标价却比她们的贵。
“我们得再改进工艺。”她突然说，“下一批要做带暗扣的衬衫，机关单位的女性肯定喜欢。”
正说着，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生意不错？”
徐春晓抬头，靳驰穿着便装站在面前，手里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西瓜和汽水。
靳驰也是佩服这个倔强的女孩，她不要自己的帮助，说可以自己养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