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昭看向纪蕴，忽的道：“三弟不是在书院读书吗？也许有认识的先生可以来府上启蒙庶妹妹们。”
纪蕴被点到，炸毛：“为什么要我去？方才父亲不是说了吗？女子无才便是德，按我说，根本不用读书。”
纪昭讥讽：“我道三弟读书识道理那么久了，总归是学点东西在的。今日听你说话，真是让我这从小没读过几日书的姐姐失望透顶。”
纪蕴脸色变了。
纪昭道：“我且问你，女子无才便是德前面一句是什么？”
纪蕴脸涨红，不懂。
纪昭：“前一句，丈夫有德便是才，两句合起来原意是，大丈夫有了德行就是有了才，而女子不能因为有才炫耀而失去了德行培养。”
“两句意思便是不论男子女子都不要随便放弃对德行与才能。”
纪蕴惊呆。
他仗着自己有点机敏，一向很瞧不起从武的大哥纪荣和大姐纪昭，认为他们天生与自己不是一路人。
自己将来是要走科举仕途一路，并且一定会考上进士，乃至榜上有名。
但今日听纪昭侃侃而谈，自己竟输了。
他想要辩驳却发现自己辩驳不了。
纪世德愠怒瞪了纪蕴一眼：“你读书都读到哪儿去了？竟然这个都不懂。”
相比纪昭暗地反驳他，他更生气小儿子文才方面输给了大女儿。
那么多年的束脩，不是白瞎了吗？
纪昭：“父亲别生气。三弟年纪尚小，这句话他许是没学到，所以一知半解。不过这件事父亲倒是要认真思虑一下。”
“三弟都读了几年书，但还是有遗漏。被人考校还会出洋相，若是庶妹妹们日后嫁出去，被夫家看出她们无知，岂不是更是笑话我们侯府的小姐们一个个都是草包？”
“儿女们出丑也算了，但连累了父亲的颜面也受损那就罪该万死。况且京城中勋贵世家们都愿意花重金培养大家闺秀，一个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要是他们知道了我们侯府还是如此不看重女儿培养，暗地里肯定笑话。”
纪世德想了想，同意了。
他封爵不久，最怕就是自己被勋贵圈嘲笑，挤不进去这个圈子。
“让蕴儿找女先生吧。”
他沉着脸：“我也得过问他的功课。以后你的文章抄一份给我，我去拿给幕僚看看。”
纪蕴沮丧万分。
出了书房，他怒视纪昭。
纪昭笑了笑：“三弟，早点找到女先生，几位庶妹妹们都等着呢。”
纪蕴不服气：“你怎么知道那句话的前一句？”
纪昭：“读书看来的。”
纪蕴脸红耳赤，还是不服气。
纪昭：“你若是觉得哪儿不服气，等做完父亲交代的差事，拿难题来考我。我要是被你考倒了，你也算是赢过我一回了。”
纪蕴眼睛一亮：“好！一言为定。”
纪昭含笑点头。
纪蕴急匆匆要走。
纪昭忽地道：“三弟，你知道沁雪表妹请了名师这事吗？”
纪蕴想也不想：“知道。”
纪昭笑了笑：“那你知道母亲给她花了多少银子吗？”
纪蕴僵住。
纪昭道：“你一年上书院的束脩总共不过五百两。请一位女先生，教府中庶妹妹们也不过一百多两顶天了。”
纪蕴皱眉：“你想说什么？”
纪昭自顾自道：“母亲单单给沁雪表妹请琴师，就花了一千两。比供你，和供姐妹们加起来还多一倍。”
纪蕴脸色真的变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
纪昭的话结结实实给他泼了一盆凉水，透心凉那种。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府中除了二哥纪蓉外最受宠的男丁，但纪昭今日说的，让他发现完全不是。
自己上书院请名师，竟然抵不上白沁雪一位名师的束脩。
纪昭见目的达到，转身离开。
纪蕴站在原地许久。等消息的纪蓉来了，追问。
纪蕴恼火一甩袖子：“二哥你就不要阻拦这事了。让庶妹妹读书是好事，免得以后被世家们笑话我们侯府不上台面。”
纪蓉被怼了下，满脸疑惑。
纪蕴瞧着他，冷笑：“二哥，你知道母亲给沁雪妹妹花了多少银子？”
纪蓉皱眉：“大概知道吧。花的不少。”
纪蕴简直想敲他脑袋：“好几千两呢！你读书时可有花这么多？”
纪蓉心虚：“这么多？”
他不是不知道，是觉得无所谓。
他知道母亲宠爱白沁雪，也知道母亲为了白沁雪花了不少钱，但从前母亲说了，白沁雪要是将来高嫁，他也会沾光。
白沁雪是他向上攀附的人脉。
所以这些银子其实是投资，以后定会有很丰厚回报的。
他也这么劝纪蕴。
没想到纪蕴点破：“沁雪妹妹还是外人呢。若是分点钱培养其他几个妹妹岂不是更贴心？”
纪蓉无话可说。
大夫人得知纪世德同意庶女们读书，十分吃惊。
她招来纪蕴说话。也不知道母子两人说了什么，总之纪蕴被打了一巴掌，大夫人也被气得头疼。
后来说是纪蕴顶撞了她。
大夫人对白沁雪，咬牙道：“儿子总归是不贴心的。现在就这般不孝顺，以后娶了媳妇更是没了我这个娘。”
白沁雪软软依过去：“娘放心，这不是还有我吗？我会一辈子孝顺您的。”
大夫人看着与自己七八分像的娇嫩脸庞，心中安慰。
她搂住她：“嗯，娘只能依靠你了。等娘托举你高嫁之后，我们娘俩才有好日子。其他人都无所谓。”
白沁雪叹气：“那郭国夫人的宴席，女儿能去吗？我觉得老夫人不会让我跟着去的。”
“能去。”
大夫人笃定，“不管怎么样，娘都能让你去露脸。”
……
算算日子，郭国夫人宴席日子很快到了。
老夫人格外重视，提前就为纪昭参详了衣衫和首饰，确保每根发丝都能合乎勋贵圈中的礼仪。
纪昭前世并没有在正月这个时候去赴郭国夫人的宴，不过她却也听说了宴上发生的不少事。
只是当时她嫉妒不已，现在嫉妒的人成了白沁雪。
大夫人又来了。
这一次带来一套精致的头面首饰，还带来白沁雪。
她笑得温和：“听说郭国夫人宴席来的人最多，最容易见世面。沁雪这几日闷着，你也一同带去吧。姐妹俩好有个照应。”
单刀直入，大夫人换了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