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了揉眼睛。
没错,是他。
心砰砰跳了起来,是故人见面的情怯。
也是无法回馈的心虚。
苏玉臣低了头,一点红晕在耳尖慢慢晕染。侧面清俊,如玉雕,乍眼看去像极了玉质美人。
前世没这一出,纪昭有点慌了神:“你怎么来了?”
苏玉臣瞧了她一眼,不说话。
纪蕴连忙道:“大姐,实在是女夫子找不到,但是我师兄说他可以来教。”
纪昭很想撬开他的脑子看看,是不是都是水。
她勉强笑道:“人家是探花郎。”
纪蕴委屈:“师兄说了,他不要束脩。”
纪昭叹了口气:“别这样,人家是天子门生,你让他来教几个顽劣的庶妹妹,不合适。”
纪蕴:“……”
一直不说话的苏玉臣突然柔柔道:“纪大小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纪昭从方才就不敢看着他说话,可人家偏要怼到她眼前。
再装作没瞧见就不礼貌了。
纪昭点了点头,随着他到了小花园里。
初春日光下,苏玉臣越发显得好看。
清雅的月华白长衫,外罩一件薄的银狐长袄。
玉面雪肤,眉眼温柔似春水。眉似远山隽永,眸似江波含烟,鼻若悬胆,唇似海棠娇艳。
他当真是名不虚传的探花郎。
比自诩“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子还美上三分。
纪昭认命叹了口气:“苏郎君,我知道从前救了你,不过为了您的名声着想,我们就当没这回事好吗?”
“不好。”
纪昭:“……”
苏玉臣难过:“原来纪大小姐认得出我来,只是不想与我相认。”
纪昭:“……”
苏玉臣眉眼笼罩上一层阴影:“终究是我被污了名声,纪大小姐嫌我也是应该的。”
纪昭看了一眼不远处探头探脑的纪蕴。
她压低声音:“苏郎君,你来纪府到底想做什么?”
“报恩。”苏玉臣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亮亮的,“总之能报恩的事,苏某一定会全力以赴。”
包括娶你。
纪昭心中一动,直直盯着他思索。
苏玉臣被她瞧得脸红了,低了头:“我娘,娘送了帖子,你瞧,瞧见了没?”
冰人贴,在本朝是求亲的意思。
纪昭脑子在想着别的事,听了这话没往心里去。
她随口:“瞧见了。不过,我不是为了这事来的。”
苏玉臣又不说话了。
纪昭见他好像快哭了,回过神来:“对,有件事要与你说说。”
她与他说了春季反常这事,叮嘱他想个法子向圣上进言。
苏玉臣面色渐渐凝重。
纪昭说完,便问:“苏郎君,你会不会觉得我危言耸听?”
“不会。”苏玉臣温柔道,“纪大小姐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我信你。”
他神情十分笃定。
纪昭放了心。
她就知道这事与苏玉臣说,他一定会当一回事奏报给圣上。前世,苏玉臣是圣上的心腹大臣。
他的话,圣上听得进。
正事说完,纪昭打算离开。
“等等。”
苏玉臣喊住她,还没开口脸又红了。
纪昭心里想:他可真容易害羞。
她耐心等着他害羞完毕。
苏玉臣偷偷瞧了她一眼又一眼后,声若蚊蚁:“我可以经常来纪府吗?”
纪昭笑了:“你不是要来当夫子吗?自然是来得。只是担心你公务繁忙……”
“不忙的,不忙。我的差事清闲得很。”
苏玉臣见她笑,脸越发红了。
“我我……”他说了好几个“我”,也说不出完整的话。
纪昭见他又开始害羞,忍不住拉住他的袖子晃了晃。
这是当年她照顾他时,经常做的动作。只不过当年她把苏玉臣当成姐妹,总喜欢拉扯他的袖子。
“今日不宜多说。改日与你细说。”
纪昭匆匆走了,留下他怅然若失站在原地。
纪蕴凑了过来,十分紧张:“大姐与师兄你说了什么?她这人凶巴巴的,是不是骂了你?”
“没有。”
苏玉臣摸着袖子,耳尖又红了。
纪蕴奇怪:“那师兄你怎么一副挨骂了的样子。”
苏玉臣看了他一眼,慢慢道:“你大姐姐是极好的人,你以后不要说她坏话。”
纪蕴撇嘴,心里不屑。
他最是瞧不起纪昭,因为纪昭只练武,没读书。
苏玉臣又道:“其实你大姐刚才说,让我平日督促你功课。”
纪蕴震惊:“什么?!”
苏玉臣笑得很温柔:“你大姐姐对你真的很好,所以以后除了山人让你写的文章外,我多布几篇策论你去写写。”
纪蕴:“……”
……
纪昭离开了偏院,走了好远才停下脚步。
心有点不安。
前世发生的事是她手握的剧本,按着剧本,魑魅魍魉只有被她灭杀的下场。
但没发生过的事,她本能犯怵。
她安慰自己:“我又不是做了坏事。也许是提前回京,乱了因果。”
前世苏玉臣和自己并没有机会结成夫妻。现在就算他对自己有想法,难度也很大。
而她与睿亲王萧烨,目前只有利用关系,更成不了。
心中稍定,纪昭又觉得好笑。
一个大姑娘家,两段姻缘不成竟然觉得是好事。
纪荣带着魏曹公来了。他瞧见纪昭,打招呼让她过来。
纪荣解释:“魏公公有事要找你,就与我一起进府了。”
魏曹公笑呵呵的,与她说话。
原来他是听闻纪府有了火灾,特地来询问她有没有事。
纪昭心里吃惊,原来府中一举一动魏曹公都派人盯着。
“是殿下让我来问问。”魏曹公很坦率地解释,“毕竟纪大小姐将来是要成为睿王妃的。”
纪昭道谢。
魏曹公又道:“要是烧了贵重东西,列个单子,殿下让人补上便是。”
纪昭觉得怪怪的,但又不好拒绝。
魏曹公又道:“赐婚圣旨还是得过些日子才能下来。殿下的意思是,等春日过后找个好时机,再赐婚比较妥当。”
吩咐得很细了。
果然是操心的男人,生怕她按耐不住想嫁的心思似的。
纪昭哭笑不得。
合离书都提前写给了萧烨,她又对这婚事有什么指望呢?
显然,魏曹公也理解不能,只是一味做个合格的传声筒。
他有点心累。
他可是堂堂的九千岁,几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不是这么用的。
“唉,还有一件事,殿下给了纪大小姐两个内侍。他们净了身,身手也不错。就暂时当护卫吧。”
魏曹公招来两个沉默寡言的内侍。
纪昭摆手:“这个可使不得。”
魏曹公看了一眼纪荣。
纪荣突然开窍:“哦,这两位就当是我给的。内厂的人。”
兄长担心妹妹没帮手,给了两个护卫。
这个理由很合理。
纪昭没办法推脱,只能道谢。
魏曹公卸了一件心事,轻松许多。他又说等过几日江湖名医就来京,到时候纪昭就可以试着恢复内力了。
魏曹公道:“殿下还是很守信的。再说纪大小姐若是恢复了武功,将来对殿下也很有助力。”
“殿下毕生所愿就是打败乌国,还我朝边境安宁。”
纪昭肃然点头。
她知道魏曹公说的话不假。
前世,萧烨通过激烈皇权争夺后就一直致力于内忧外患,内忧是和门阀世家们继续斗争,外患是和乌国打仗。
他这个皇帝做得很辛苦,以至于后宫空虚,至死都没有留下子女。
魏曹公吩咐完,终于松了口气匆匆跑了。
纪昭想到了什么,追上去耳语了一通。
魏曹公吃惊瞧着她,抱了抱拳,这下真的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