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是去郑国公府赴宴。
纪昭并没有太早起身，而是慢条斯理用了早膳才让丫鬟给自己打扮。
但，因大夫人留了话，置办了不少好看的春衫和头面首饰。所以纪昭打扮起来十分明艳照人，富贵煌煌。
奶娘文氏皱眉：“好看是好看，有点太过了。”
纪昭看着铜镜中艳若朝阳的自己，笑了笑。
大夫人的心思可真是一阵一阵的。
前阵子怕她抢了白沁雪的风光，故意不给她做冬衫。如今又给她这么过的装扮，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对纪昭好。
也不知要搞什么鬼。
不过等到白沁雪前来，纪昭就明白了。
因为白沁雪穿得更美。
一身跃金纱锦如云如雾，轻盈飘逸，自带仙气。
头上用米粒大的珍珠做了一个发兜，将长发松松挽上。发髻旁边簪着一朵朵很娇嫩的绢花。
纪昭仔细看了一眼，却不是普通的绢花。
是点翠。
非常昂贵的点翠。
僭越的跃金纱锦，再加上皇家女眷才能用的点翠。
白沁雪这一身实在是刑得不得了。
难怪要让自己打扮得如此富贵，这是为给白沁雪打前锋呢。
纪昭看在眼里，笑了笑。
白沁雪佯装没瞧见她的异样，上前行礼：“大姐姐，我们该出府了。”
纪昭点了点头。
突然外面“哗啦”一声，瓦罐碎裂的声音传来。
接着，春翠气呼呼走了进来禀报：“大小姐，二小姐将院子里的牡丹打坏了。”
接着，纪灵就被捉了进来。
她怯怯的，手上都是泥土。
纪昭眸光一闪。
前世就是纪灵打碎了白沁雪送的牡丹花，大夫人有了发作的由头，骂了她一顿。
纪灵跪下：“大姐姐，我是不小心的。我想看看那牡丹，但手滑。”
昭笑了笑，扶起她：“一盆花而已，打什么紧？对了，你今日不是要去私塾念书吗？怎么没去反而跑来我这里玩？”
纪灵支支吾吾，解释不清。
纪昭心中明白——纪灵专门来捣乱，连书都不去念了。
春翠在旁愤怒道：“大小姐，她就是故意的。她打碎的不是一盆，是四盆！”
“若是一盆就算了，那可能是手滑。怎么可能四盆都打碎了？”
纪昭皱眉，盯着纪灵的眼神严厉了起来。
白沁雪在旁，叹气：“那可怎么办才好？牡丹花一盆可是价值百金，是最好的姚黄和魏紫。现在可怎么另寻别的花送给郑国公夫人？”
纪灵听见“价值百金”吓得脸都白了。
她呆呆瞧着白沁雪：“你，你不是说……”
白沁雪截了话头：“我告诉过你了，大姐姐的花是要送人的，很贵重。”
纪灵急了：“不是，你说几盆花不算贵……”
白沁雪皱眉；“比起送给郑国公夫人的其他礼物，这几盆花当然不算贵重。灵儿妹妹，你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纪灵急的哭了。
白沁雪的原话是：“那几盆花是大姐姐要的，她要，我不得不给。也不是很贵重，就是那些品种难寻了些。”
她被白沁雪撺掇着砸了纪昭的花，现在才发现自己闯了大祸。
纪昭看看纪灵，再看看白沁雪。
过了一会儿，闻讯而来的大夫人和二姨娘钱氏都赶来了。
二姨娘钱氏气急败坏，上前不问缘由，脱下鞋子就狠狠往纪灵的嘴巴上抽。
她边打边骂：“赔钱的下贱货色，砸了大小姐的花，我看你拿什么赔去？”
纪灵被打得鼻青脸肿，哭得凄惨。
大夫人看了一眼地上的碎花盆，叹气：“那怎么办？说好了要送的礼，现如今都打坏了。怎么登门。”
她一副很苦恼的样子瞧着纪昭。
若是往日，以纪昭的脾气一定会大吵大闹。
她一吵闹，大夫人便有了许多由头。
但，现在却很不对劲。
大夫人等了半天，纪昭依旧笑盈盈的，没有半点恼火样子。
她一边劝着二姨娘钱氏，一边让丫鬟照顾挨打的纪灵。
她道：“几盆花而已，不值什么钱。”
大夫人忍着气：“你说得倒轻松，那些花是沁雪送的。她花的钱，你自然是大方不心疼。”
纪昭平静瞧着大夫人：“那母亲意思是，这花我倒要赔给沁雪表妹？难道不是她送了我就是我的？”
大夫人心里愠怒，面上却十分大方：“你们两个都是自家姐妹，说赔就见外了。要是花还是好的，你也能在郑国公夫人面前得脸。可现在都打坏了，双手空空你怎么去？”
她不轻不重道：“花打坏兆头也不好。昭儿，今日你就别去了吧。”
“母亲是为了你着想。这些彰显人前的虚名，你沾多了会损福报。可能你先前太过张扬，如今上天给你一个警示，让你低调做人。”
好一个为了她“着想”。
前世大夫人秦氏为了她“着想”，一步步把她弄到了死地。
如今还是这样。
这理由她听得都腻了。
看着哭得喘不上气的纪灵，气急败坏只求不用赔钱的二姨娘卢氏，老神在在，置身事外的白沁雪，还有阴阳怪气瞧着自己的大夫人。
纪昭突然笑了起来。
她本就长得极明艳，如今满身锦缎，珠光宝气，笑起来越发如烈日灼灼，艳光四射。
大夫人皱了皱眉。她觉得纪昭的笑刺眼极了。
是那种盖过自己的美貌和力量，还有看破一切的轻蔑。
大夫人：“你笑什么？母亲哪句话让你发笑？”
纪昭停了笑，眸如霜雪般清冷：“母亲误会了。我笑的是，还好灵儿妹妹打碎的不是要送的礼物，不幸中的万幸。”
大夫人脸色瞬间黑沉。
“什么？！”
白沁雪脱口而出，随即赶紧闭嘴。
纪灵也忘了哭。
纪昭让春兰去拿花儿。
端进来，果然是顶级的姚黄和魏紫。上面已结了不少花苞，看得出养得十分好。
大夫人气有点不匀，笑：“这个是怎么回事？昭儿，你这是……是骗了母亲吗？纪灵到底有没有打坏牡丹花？”
纪昭笑得柔和：“母亲，一开始我可没说灵儿打碎的是要送给郑国公夫人的礼物。郑国公夫人是多尊贵的人，要送她的礼物怎么能随便摆在院子中呢？”
“那院里摆着的花是女儿让人后来买的寻常牡丹，不值几个钱。”
大夫人：“……”
纪昭又笑道：“得多谢沁雪妹妹，送了我如此顶尖的牡丹花。我寻了个很会养的花匠，这些日子都放在花匠家的暖棚养着呢。”
白沁雪的脸色变了。
纪昭不等她们说话，看向纪灵。
“灵儿妹妹，你已经十岁了。如今有个读书的好机会你不去念书，成天想玩。你玩得过有心人吗？”
“旁人三言两语，是好意是歹意，你都分不清楚。今儿这个教训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