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灵呆呆看着纪昭。
二姨娘钱氏最先反应过来,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跪下!给大小姐磕头!”
纪灵被扇得嘴角沁出了血,但老老实实磕头谢罪。
大夫人神情复杂:“二姨娘,孩子在你这边养坏了,竟然懂得害人了。如此恶毒心思以后也是废了。以后你生的就拿到我房中养着吧。”
二姨娘钱氏脸白如死灰。
她们走了。
纪昭瞧了瞧天色:“再不走,就真的要迟了。”
大夫人看了她一眼,由白沁雪扶着出去。
纪昭慢慢跟上。
……
大夫人的冷脸一直到了郑国公府才算缓和。
奉了礼,来到郑国公夫人面前,众宾客们纷纷惊艳纪府的双姝绝色。
郑国公夫人没见过纪昭,笑着上前拉住白沁雪的手。
上下打量:“果然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远远瞧见都晃了眼了……”
身边的嬷嬷轻咳,提醒:“夫人,这位是纪府的表小姐,白沁雪。”
郑国公夫人笑容消失,淡淡道:“哦,看着真体面,是个俊俏人儿。”
纪昭上前见礼,郑国公夫人面上才又浮现笑容。
大夫人上前说话。
“我这女儿惫懒了点,到今日才来郑国公府上见礼。夫人不要见怪。”
郑国公夫人第一次见秦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难怪我认错,倒是表小姐与侯夫人长得更像一点。”
这话是为了先前认错人的小事,给自己圆回来。
大夫人秦氏怔愣了下,不自然笑道:“那是因为姑侄女像些,女儿更像我家侯爷。”
郑国公夫人点头:“说的也是。”
她指着白沁雪身上的跃金纱锦,笑道:“这锦缎很好看,走近前我瞧瞧。”
白沁雪粉面含羞,上前。
此时四周的贵妇们也都凑过来瞧。她们衣食无忧,平日追逐的便是布料和样式。刚瞧见白沁雪衣衫特殊,早就有了询问的心思。
郑国公夫人摩挲着锦面,问:“这像是跃金纱锦,是不是?”
白沁雪点头:“夫人慧眼,一眼就认出来了。我这是偶然得了消息,在慧绣坊中买到的。”
郑国公夫人的脸色突然变得耐人寻味。
她又问:“这锦不少花钱吧?”
白沁雪点头:“三千两……”
四周的贵妇们纷纷低声惊呼。豪富如她们也不敢这么奢靡,如今在一介小小的侯府养女身上却瞧见了。
郑国公夫人点头:“果然很贵重。”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是阴沉的,但并不发作。
白沁雪心中莫名,不敢再问。
赏春花宴开始了。
与寻常富贵人家的花宴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更加奢靡和热闹。有歌姬献曲,在姹紫嫣红的花园角落亭台上咿咿呀呀地唱。
歌声拂过水面,据说更加悦耳缥缈。
而众贵妇贵女们在临时搭起的花棚下,饮酒,攀谈。
一盆盆顶级牡丹芍药,还有各种时令珍贵花草,由面容清秀的丫鬟们鱼贯捧来让贵客们鉴赏。
有人看中了,要么高价买下,要么主人家慷慨赠送。
纪昭送上去的四盆牡丹花,郑国公夫人十分喜欢都留了下来。作为回礼,送了纪昭两盆芍药和两盆极精致的松木盆景。
盆景的盆,一个是翡翠做的,一个是羊脂玉做的。
豪奢如此。
而白沁雪送的牡丹,郑国公夫人原封不动让人送了回来。
嬷嬷笑道:“夫人说了,今年的牡丹太多了,棚子里容不下。”
白沁雪难堪。
大夫人笑着问:“那夫人喜欢什么花种,改日再送来。”
嬷嬷笑:“侯夫人客气了,国公府什么都不缺。”
什么都不缺的意思便是“你不用送了,送了我们也不收”。
大夫人难堪。
纪昭在旁边静静瞧着,心里发笑。
果然是世家豪族的下人,说话都这么不留半点面子。
明晃晃的瞧不起人,但大夫人没法子发作。
大夫人一肚子闷气,转眼瞧见纪昭悠然自得吃饭和赏花,更气了。
她冷冷道:“这等场合你还有心思吃东西?还吃这么多,粗俗不堪!”
她故意刺激纪昭。
纪昭仿佛没听见,夹了一筷子的春笋,点头:“果然是今年最嫩的山笋,应该是用高汤文火熬了几个时辰。山笋配猪肚,鲜嫩甜香。好吃,好吃。”
她笑着看向大夫人:“母亲不尝尝吗?”
大夫人阴沉沉瞧着她:“你想气死母亲?”
纪昭:“母亲说的是什么话?女儿一门心思研究吃食,不好吗?”
大夫人眸色更冷:“来这里是让你吃的吗?”
纪昭笑了:“母亲说的好笑,不吃岂不是不给郑国公夫人面子?”
大夫人被噎住。
白沁雪拉了拉她的袖子,轻声道:“母亲,别与大姐姐置气。大姐姐是贪嘴了点,但也不过分。”
大夫人冷笑:“她就是如此不懂礼数。来了人家的宴席上不会说话,只会吃吃吃。和猪狗有什么分别?!”
纪昭心里冷冰冰的。
她知道大夫人想干什么。
有了气,就从她身上找不痛快。
小时候便是如此。
大夫人会言语刺激她,找一堆小事来发作。
纪昭要是反抗,换来更重的惩罚。而大夫人打着“为了她好”“磨她性子”的旗号,稳稳坐了慈母的位置。
府中人心知肚明,但谁都不敢说,还得变着法子夸大夫人“教养大小姐操碎了心”。
今日郑国公夫人不给白沁雪脸,大夫人便把主意打到纪昭身上。
只要她闹腾起来,在贵妇们面前就会失了体面,就能衬得白沁雪乖巧懂事又得体。
总之,只要能托举白沁雪,什么法子都得试试。
就算是牺牲了纪昭,也在所不惜。
大夫人一肚子无名火,无处发泄。
她忽地拿起一碟花生酥,递给纪昭:“这东西我吃不完,你替母亲吃几块。”
纪昭看了一眼:“母亲,女儿吃花生会发疹子。”
大夫人不错眼瞧着她:“胡说八道,依我看你就是挑嘴。”
纪昭瞧着花生酥,冷冷地笑。
“母亲,发了疹子女儿可能会死的。”
大夫人心虚别过头。
“胡说八道!我看你就是太娇惯了!我从没听说过有人吃花生酥会死的。”
纪昭冷冷瞧着大夫人。
已经死了心,但此时此刻大庭广众之下被亲母逼着吃会过敏的花生酥,心还是痛。
这一碟花生酥对常人是美味,对她则是砒霜。
小时候吃过一次,她差点去掉半条命。
大夫人不会不知道。
母女两人僵持,白沁雪接过花生酥,递到纪昭面前。
她娇娇地说:“大姐姐,这花生酥真的很好吃呢。您尝一口。”
她一派天真娇憨,好像真是亲姐们般要与纪昭分享美食。
纪昭瞧着她,轻笑:“沁雪表妹,你也要我吃?”
白沁雪柔媚笑道:“大姐姐,你尝尝嘛。母亲肯定不会害你的,吃一点试试。”
花生酥递到了纪昭面前。
一股子花生味道直冲鼻间,纪昭躲了躲。
白沁雪又往前递了递,口中道:“大姐姐你尝尝,真的很好吃……”
她话还还没说完,手里的碟子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