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夫人又没口子夸了起来。
又说一阵子话，定下了老夫人也一同随行。
老夫人与纪昭在暖屋说话，一边说话一边看丫鬟婆子们忙起来。
纪昭：“听说这次普善法师出关，孙女想让法师给祖母把把脉。”
老夫人年轻时受过苦，身子一直不太好。上了年纪后旧疾缠身，精力时常不济。
前世老夫人在她回府三年后便病重，撒手人寰。
现如今纪昭有机会让祖母延绵高寿，便想试试。
纪昭：“法师精通医术，又是得了佛主真谛的圣僧。若是能给祖母瞧瞧，祖母的旧疾一定会好的。”
“上次法师没出关，但给了孙女佛珠。这次若是诚心求了法师，应该可以得以亲见的。”
老夫人怔愣了片刻，眼眶红了：“还是昭儿懂事。”
“我一把老骨头了。俗话说的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不求高寿。”
纪昭心中酸涩，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撒娇：“祖母又说这些话，让孙女听着好难受。”
“孙女就要祖母陪着，亲眼看着孙女出嫁、生子，还生一堆的儿子女儿。祖母就可以做曾祖母，曾曾祖母……”
老夫人被说得笑了起来。
“这么老岂不是成了精？哈哈哈，你这个孩子。”
纪昭见她开怀，心中稍稍放心。
老夫人轻抚她乌黑的头发，感叹：“如今我的心事就剩下两件。一件是你出嫁之事。只要你风风光光嫁了，我老太婆就松了口气。”
“还有一件事便是纪荣，他这房争气点，袭了爵。老太婆就彻底放心闭眼了。”
……
纪昭回到紫棠院。
上香的事宜她安排妥当，又细细前后想了想没什么差错才悄悄放了心。
晚意拿过来大夫人给的玉观音。
纪昭接过手，仔仔细细看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平淡无奇的玉观音？只让她拿去供着？
就这么简单？
纪昭有点不相信。
可偏偏脑海里没有上一世关于这个玉观音的事。
她沉吟。
晚意见她出神，问：“大小姐，这玉像哪儿不对吗？”
纪昭掂了掂，沉甸甸的，里面也不像是藏了东西。
她让晚意将信任的丫鬟们都带进屋。
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她信任身边的丫鬟们，自然也相信她们的想法。
主仆几人围着玉像看了半天。突然春兰指着玉像：“大小姐，这玉像……像大夫人。”
纪昭看去。
果然这玉观音眉眼很像大夫人。
杏眼微微挑起，有一点点眉峰——而真正的观音相没有眉峰。
纪昭越看越是觉得像极了。
所谓灯下黑，她平日太熟悉大夫人反而看不出这观音像。但二等丫鬟春兰看出来了。
对玄学不懂，纪昭虚心下问。
“做成和真人很像的观音像有什么用？大夫人不会这么傻，只做了一个模棱两可像观音的玉像让我去供奉。”
春兰想了想：“听老人说，和观音菩萨有一点点像的人生来是有大福气。我们村里有个姑娘一出生眉心正中就有颗红痣，听老人说她是福女。后来嫁的非常好。”
纪昭摇头：“不应该是这个道理。”
晚意突然道：“大小姐，要不让奴婢再找找。”
纪昭同意了。
晚意是丫鬟里面最细心的，最沉稳有谋略的。
晚意在观音像上摸索了一会儿。她找到了一个蜡口。大约小指头细，拿了筷子捅开蜡封，掉出里面一个小纸团。
一屋子的丫鬟们都松了口气。
找到猫腻了。
纪昭打开纸条，等看清楚上面写的字后冷笑连连。心里越发愤怒。
“难怪和大夫人像，这是白沁雪的生辰八字。这玉像是白沁雪。”
白沁雪和大夫人八九分像，所以这尊观音不是为大夫人做的，是为了白沁雪。
几个丫鬟都听得倒吸一口冷气。
把白沁雪的小相做成玉观音，还塞了生辰八字，接受善男信女的膜拜？
搞什么鬼？
奶娘文氏道：“这是借福。一种邪术。从旁人借了运添到自己身上。不明所以的人拜了这玉像，香火就让这生人享了。”
纪昭又问：“那为什么让我去供奉？”
奶娘文氏想了想：“不知道，但大概是想让大小姐承这种邪术的反噬吧。毕竟她是长辈，亲手供奉了这玉像，会折寿。”
邪术很复杂，纪昭听不太懂。
但大夫人的心思她明白。
为了让私生女白沁雪高嫁入天家，大夫人已经越发癫狂。连邪术都用上了。
让纪昭亲手供奉白沁雪的玉像。好处都给了白沁雪，坏处反噬让纪昭一个人得了？
若是前世的纪昭只会嗤之以鼻，重生后的纪昭信了八九分。
因为她见过，所以不敢再小瞧任何一个神神叨叨的邪术。
奶娘文氏：“现在怎么办？再做一个已经来不及了。”
纪昭蹙眉：“我原以为大夫人给我的是坏的玉像。没想到里面藏着这种玄机。”
她想了想：“有办法了。”
于是，她重新写了一张纸条，又原样塞了进去。然后让几个丫鬟拿了白蜡烛融了封了口子。
暂时只能这样应付挡灾一下。
做完这一切，纪昭的心定了许多。
最怕就是敌在暗，我在明。
上香这件事从一开始纪昭就隐隐不安，只觉得要出什么大事。所以她才不惜找了睿亲王萧烨，又让大哥派人随行保护。
可做完这一切，还是不安稳。
今日查出来这玉像的东西，一颗心才缓缓落回了肚子里。
……
上香的日子到了。
一大早，纪昭便起床梳洗打扮，然后早早去等老夫人。
老夫人穿了一件蜜色长袄，配了一件葛红色绣寿字蝠纹长裙，外面披着一件深褐色的缂丝缎面狐毛领子披风。
雪白的头发上戴着红宝石金簪，两枝祖母绿嵌金钗，抹额上镶着几色宝石，翡翠耳坠，翡翠手镯。
当然还有普善法师送的佛珠。
打扮妥当，是雍容华贵，贵气逼人的老太太。
纪昭称赞。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嫌弃她穿的素淡还不如她一个老太婆。
“既是要见贵妃娘娘，那不能穿得太素了。快快把亮色的衣衫再拿一套。头上的珍珠钗换成八宝金簪，绢花也换点艳色的。”
在老夫人的张罗下，纪昭重新换了一件紫色绣百灵闹春缎面长袄，下身是粉杏色绣玲花百褶长裙。
头上嫣红色丝绒绢花，配着八宝金簪，又戴了一枝灵雀衔果金步摇。
老夫人点头：“这才是侯府嫡女的气派，不能让人错认了去。”
她意有所指，说的是白沁雪出行的气派僭越了侯府嫡女。
纪昭笑了笑，哄着老夫人出了门。
贵人们出门都很繁琐。随行器物都得带个两个马车，贴身丫鬟和婆子也要两车，主人一车。
到了大门口，纪昭意外瞧见病恹恹的大夫人已到了。
她病容还在，身上打扮得却是诰命夫人的服色，头上珠翠环绕。
老夫人皱眉：“你不是养着病吗？怎么的还去？”
大夫人上前，笑着道：“这不是担心婆母和昭儿吗？一老一少的，我这当家主母没跟着去，心里总是不安心。”
老夫人呵呵笑了两声，瞧见大夫人身后打扮十分清雅精致的白沁雪。
“你是放心不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