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虚妄台，她亲眼瞧见大夫人无人时时常搂着白沁雪，母女情深，甚至亲自为她整理脏了的衣物。
她才明白，大夫人不是对女儿严厉，唯独不容她亲近。
把母爱都分给了老二，老三，还有白沁雪。
对纪昭，大夫人只有一腔厌恶和恨意。
大夫人慢慢整理着衣衫，一侧头突然看见屏风外纪昭静静侯着。
心里浮起一股异样和迷茫——什么时候亲女对自己这么冷漠？
记得小时候不论她怎么打罚纪昭，第二天她总是会挥舞着小手巴巴地跑向自己。
是不是自己罚得太狠了？
这个迷茫也就升了一会儿，就又压下来了。
大夫人：“你做什么傻站在外面？不知道要替母亲捧香吗？”
纪昭看了丫鬟手上捧着的香炉，淡淡的：“有秋菊捧着，不需要女儿。”
大夫人突然犯了倔强，冷冷：“丫鬟是丫鬟，你是你。自从你回府后一直不亲近母亲，也不曾伺候母亲更衣。你的孝道在哪儿？”
纪昭神色越发恭敬：“母亲说的哪儿话。是女儿几次想伺候母亲，但母亲身边不是有沁雪表妹吗？”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沁雪表妹不是一直跟着母亲身边吗？怎么来了源广寺就不见了人？”
大夫人心里一惊，生怕她看出来什么端倪。
她急忙道：“我吩咐她去捐香油了。自然不在这。”
纪昭点头。
大夫人为了怕她生疑，接下来不再为难她。
磨磨蹭蹭穿戴好，又上了精致的妆，大夫人这才伸出纤纤玉手。
“扶着我去大殿吧。”
纪昭瞧着面前这一只玉雪似的手，手指如葱管，上面戴着三个硕大的宝石戒指。
戒指分别是红宝、蓝宝、翡翠。手腕上是一对掐丝镶红包金镯子，一对翡翠玉镯。
富贵华丽逼人，将诰命夫人的尊贵都融入骨子里。
只是，用力过猛。
要是被郭国夫人等世袭勋贵夫人们瞧见，面上不说，背地里一定会嘲笑。
大夫人见她不动弹，冷冷呵斥：“发什么呆？母亲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纪昭恭敬道：“哦，女儿被母亲的惊天姿容给惊了。”
听到好话，大夫人露出笑容。
她瞧了纪昭一眼：“总算是说了一句顺耳的话。”
纪昭笑了笑，扶着大夫人前去大殿。
到了大殿却被拦了下来。原来是庞贵妃和几位诰命贵妇人去礼佛，殿中清场。
纪昭陪着大夫人在侧殿等着。
大夫人明显心不在焉，纪昭冷眼瞧着，心里发笑。
她让白沁雪提前出去在庞贵妃必经路上等着，就为了让贵妃瞧见这千娇百媚的人儿。
但，大夫人忘了，那是贵妃出行，寻常人是凑不到跟前的。
果然，过了一会儿白沁雪面色不太好地回来。
身后还跟着一位小内侍。
小内侍冷冷道：“这位是纪家的小姐吗？差点冲撞了贵妃娘娘的凤驾。”
大夫人赶紧谢罪。
白沁雪解释：“是女儿迷路了，走错了。”
小内侍冷笑：“寺中也会走错，你的眼睛要是不会用就摘了吧。下一次再犯，那可不是申斥就能过得了关的。”
大夫人赶紧拿出银票塞给小内侍：“公公喝茶，不要与小孩子一般见识。”
小内侍走了。
老夫人听说了这事，赶来。
她瞧着白沁雪：“你怎么就这么糊涂？竟然走错了。”
白沁雪又解释了一遍，委屈极了。
老夫人瞧着她的穿着打扮，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让身边的贴身丫鬟芳乐去跟着。
“你要是再迷路，会连累纪家。谁都担当不起。”
白沁雪终是白了脸色。大夫人也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庞贵妃派人来请老夫人和纪昭进去一起听高僧宣讲佛法。
这是殊荣。
老夫人很是高兴地拉着纪昭进去。独留了大夫人和白沁雪。
大夫人脸色难看，白沁雪黯然。
“母亲，我们败了。贵妃娘娘瞧不上我。大姐姐有功，还有佛缘光环。我是真的比不过。”
眼泪落下来，白沁雪很不甘。
大夫人咬牙：“还早呢。这上香才头一日。”
“三皇子要来，那才是硬仗。”
白沁雪点了点头。
大殿中梵香袅袅，高僧坐在正中莲花台上宣讲佛法。
纪昭没兴趣，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听着。
脑袋沉沉，过了一会儿就会打盹。她不得不暗暗偷拧了自己大腿几下，才不至于睡了过去。
旁边是公主们和郡主们，还有各大世家适龄的贵女们。
都差不多年纪的少女，一个个嫩葱似的，睁着一双无知的眼茫然看着前面。
她们也听不懂。
好不容易宣讲完毕，庞贵妃开了恩德让她们去后面会客的大禅房里喝茶歇息。
禅房中热闹起来，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纪昭脸生，但长得美，又看起来没脾气的样子。她们便凑过去与她说话。
等她们知道纪昭身份后，一个个又换上崇拜的目光。
突然，嘉琪郡主闯了进来，怒视纪昭。
“你，出来一下！”
纪昭慢腾腾跟出去。
嘉琪郡主像是抓到了她什么把柄，傲娇：“你，得罪了柔仪公主，又得罪了我。你死定了。”
纪昭哭笑不得：“郡主喊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话。”
嘉琪郡主又道：“你还弄伤了庞二，一会看贵妃娘娘怎么罚你。”
她装作恶狠狠的样子。
纪昭饶有兴趣地瞧着嘉琪郡主。
年纪小果然好处多多。发狠威胁别人，看起来不但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还坏得有点可爱。
纪昭道：“哦，我知道了。郡主没别的事了吧？没事我就回去了。”
“你给我站住！”嘉琪郡主跺脚，“你现在跪下来给我道个歉，我就饶了你。”
纪昭轻笑。
“我不。”
“你！”嘉琪郡主又气，“你不跪下来道歉，我不但要让贵妃娘娘罚你，还要让你那个土疙瘩一样的大哥也倒霉。”
土疙瘩？
纪昭反应了半天才把“土疙瘩”和大哥纪荣联系到一起。
她想笑，忍住：“哦，其实郡主喊我出来，是想见我大哥吧？”
嘉琪郡主怔愣住了：“什么？”
纪昭笑道：“我大哥长得虽然黑了点，但是俊，武功又高。不过郡主来晚了些，他娶了妻，也生了儿子。”
“你你，你说什么？！”
嘉琪郡主这下是真的被气着了：“我什么时候说想见你大哥了？你胡说八道，毁我名节。”
“哦，难道不是？”纪昭故意道，“若不是，你为什么提起我大哥？”
“我大哥明明俊俏得很，你为什么说他丑得和土疙瘩似的？女子喜欢一个男子，不就故意引起他的注意。”
“郡主的小心思，我懂。”
嘉琪郡主被气哭走了。
哇哇大哭那种。
纪昭笑了笑，心里道了一声抱歉。
她是胡说的，为了转移嘉琪郡主的注意力。不然这个时候嘉琪郡主要她下跪道歉，闹大了还真不好收场。
“你越发调皮了，这些胡话也能随口就编。”
身后传来萧烨的声音，冷冷的，但压着笑。
纪昭赶紧回头，看清楚来人后。
她汗颜又心虚。
睿亲王萧烨身后跟着的是九千岁魏曹公，还有脸黑黑的大哥纪荣。
完蛋，她刚才一番胡说八道都被他们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