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昭离开。
庞贵妃蹙眉：“本宫瞧着她怎么的透出一股蠢劲？是不是本宫看错了人？”
女史笑道：“终究是小门小户的女儿，一听说自己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便露了蠢相。”
庞贵妃质疑自己的决定：“那这么说，侧妃给她算是太荣宠？”
“那是当然。按着纪府的门第，只能配五品官宦之家，就算是进了世族高门的门，以她那可怜的本事也做不长当家主母。”
庞贵妃动摇了：“那要不给她一个贵妾当当？”
女史摇头：“肯定是不妥的，好歹也是侯府嫡女。”
庞贵妃散漫笑了：“本宫这才明白什么叫做高不成低不就。纪家姑娘不就是这个样子？”
“得了天家的恩宠，但门第却不高。想要低配怕没了体面。想要攀附高门却又底气不足。”
“母妃说得是。要不是看在她先前佛光诞得了佛缘，儿臣也不会想娶她。”
三皇子萧钧大步走进来。
庞贵妃极宠他，所以在皇帝不在的时候，不用通传可以随便进来。
三皇子萧钧又道：“她还有个能干的大哥，算是有点用处吧。”
庞贵妃瞧了他一眼：“可是她大哥纪荣是九千岁的人。九千岁是你十四皇叔的人。”
而睿亲王萧烨支持的是皇后那一派。
利益牵扯太多，弯弯绕绕，皇家玩的就是这么复杂。
三皇子萧钧不在乎笑道：“那又怎么样？若是儿臣娶了纪家姑娘，纪荣与儿臣就有了姻亲。就算他不站在儿臣这边，也会投鼠忌器。”
“好吧，那就勉强让她做侧妃吧。已是千万抬举了她，希望纪家不要不知好歹。”
庞贵妃信心满满，“你趁着这个功夫去与她见见面，别吓坏人家。”
三皇子萧钧微微一笑，点头应了。
母子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纪昭已经是囊中之物。
……
纪昭回了禅房，闭门不出。但让丫鬟把消息传了出去。
果然，大夫人亲自去求见庞贵妃。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回来时神清气爽。
她对纪昭道：“三皇子想见你。”
纪昭故意扭捏：“女儿不见。”
大夫人虎了脸，呵斥：“不见也得见。人家是天潢贵胄，你又是什么？你只是一滩烂泥。能得这个恩典，是天大的好处。”
纪昭羞红了脸：“可是这是在寺中，怎么能私下见了外男？传出去女儿的名声就毁了。”
大夫人想骂她，但想起什么。
她难得耐心劝：“我的儿，这个时候你就不要矫情。三皇子是何等人物？撇去身份不凡外，他长得文质彬彬，文武双全。哪样配不上你？”
纪昭听了，心中冷笑。
别人她不知，三皇子萧钧她还不知道吗？
在黄泉地狱的虚妄台她偷窥了近十年，还不知道这货是什么成色？
文质彬彬是表象，文武双全是经营出来的。内里是狂妄自负，暴戾无度。
从这点来看，他和白沁雪倒是很配。
想远了，大夫人都看出她走神。
“呵，你从小在军营里和那些糙汉子厮混，这个时候竟然害羞了？”
大夫人说的很粗俗，听得纪昭皱起眉。
她不愿再听，道：“好吧，母亲安排吧。我听就是。”
大夫人喜气洋洋：“早答应就好。你的机缘来了。”
“明日傍晚，礼佛完了有个赏香会，赏香会后贵妃娘娘赐素斋。到时候很多公子和贵女们的都会去的。”
大夫人十分高兴，眉飞色舞，一扫之前的病容和憔悴。
纪昭看了大夫人一眼。
两世为人，她始终不明白亲生母亲，当然也不想明白了。
她知道大夫人高兴的根本不是自己入了庞贵妃的眼，而是终于有了机会把白沁雪推举出来。
这消息在大夫人刻意张扬下，纪府来的女眷们都知道了。
老夫人也知道了。
老夫人带着不确定：“当真？是三皇子吗？”
大夫人笑道：“是的。贵妃娘娘亲口与我说了。”
老夫人看向纪昭：“昭儿，皇上赐婚是指这门亲事吗？”
她有欣喜，又觉得不对。
她宠爱的嫡亲大孙女怎么会与人为妾？
虽说在皇家侧妃也是命妇，不是妾，但名头还是被正妃压了一大头。即使将来三皇子有能力荣登大宝，纪昭也只能是妃。
总之，都不是正头的王妃。
老夫人心情十分复杂，看着纪昭，既想确认又不想确认这门亲事。
纪昭瞧出老夫人的忧心。她心头一热，几乎想否认。
但这个时候不能露馅。
纪昭握住老夫人的手：“祖母，赐婚的圣旨还没下。孙女也不敢妄自揣测圣意。”
老夫人赶紧道：“是，不能揣测圣意。既然是贵妃娘娘让你过去，你就，打扮妥当过去，不要失了侯府的体面。”
她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实在是不想让心爱的孙女遭侧妃这罪，因为将来会有正妃压一头。
日子肉眼可见不是很顺遂。
纪昭见祖母哭了，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在纪府中，唯一疼她的长辈只剩下祖母了。
大夫人见祖孙两人哭了，心里觉得怪怪的。
看见纪昭的眼泪，心里有一瞬而过的心疼。不过心疼很短，她说起了嫁给三皇子的各种好处。
然后张罗着要给纪昭搭衣衫。
纪昭都说好，随意让大夫人去忙活。反正她也不打算给三皇子留下什么印象。
大夫人也不会让她成功嫁人天家。
一夜无话。
第二天纪昭早早就被叫醒。
大夫人亲自捧了衣衫前来，催她梳妆打扮。
纪昭看了一眼，冷笑。衣衫华贵无比，首饰也是，一件件精致奢华。
她是不介意按着大夫人的意思打扮。
但，内心觉得恶心。
大夫人这么打扮她，会让人觉得她插标卖身的货物。
打扮妥当，清洗干净，只等权贵挑选。
光想想就想吐。
纪昭道：“母亲，这么打扮会僭越。”
大夫人笑容凝滞：“你懂什么？……”
纪昭挑了一枝金步摇，十分平静：“贵妃娘娘不会喜欢未来的儿媳妇是不懂礼数的人。侯府嫡女也只能配一枝，您给女儿两枝，过了。”
大夫人哑口无言。
纪昭又挑了几件衣衫的错处。
大夫人摔门而去：“随你！你若是再挑挑拣拣，嫁不进天家，我让你父亲随意给你配脏臭的！”
她去找老夫人告状去了。
纪昭看着一地的华贵衣衫，淡淡吩咐丫鬟们另换别的衣衫。
“大姐姐，我可以帮你梳妆。”
白沁雪站在屋外，神情恳切，“我知道大姐姐是想让三皇子殿下耳目一新，不要这么张扬。”
纪昭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鬓边清新淡雅的白玉珠子流苏。
她微笑：“我就喜欢沁雪表妹的流苏簪子。你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