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睿亲王萧烨命人将皮料子送了过来。
最大张的是熊王皮,摊开了足足能做两床大褥背面。还有一张虎皮,两张鹿皮,其余几张都是兔毛。
紫棠院热闹起来。
府中的人大多没见过那么大的熊皮,一个个过来瞧稀奇。
纪昭将命人请来做皮子的匠人,吩咐了怎么剪裁。一部分割下来给父亲做一双护手皮套。
另一部分她要亲自给大哥做一副护膝套子。
鹿皮则让人送了各院。
至于熊皮,纪昭却没有安排,只是让皮匠将熊皮揉化放进库房中。旁人问起来,她说留着等冬日再决定。
纪蓉回自己的院子,看见阮氏在弄鹿皮,问了来历。
阮氏说了。
纪蓉却大怒:“当真是女儿贼。那熊皮她肯定藏起来当做嫁妆带走了。”
阮氏瞧了他一眼,关起房门:“那又怎么样?那是睿亲王送她的,旁人都不敢处置。她要当做嫁妆,那也是她的事。”
“你做哥哥的,惦记妹妹的东西,也不怕被人说。”
纪蓉怒气没消,冷笑:“你懂个什么?那么大一张熊皮值好几千两。她私库中本就许多好东西。这熊皮还不肯拿出来分了。简直自私!”
阮氏皱眉:“你今日是怎么了?吃了火药了?火气这么大?”
纪蓉想着这些日子在外面受到的冷遇,气更是不顺。
“我火气大怎么了?她一个未嫁女藏着那么多东西,就是该死。我去告诉爹去。”
阮氏拉住他:“你疯了不成?大姑娘把虎皮送了爹,如今爹正高兴呢。你去了不是碰一鼻子灰?”
纪蓉还是生气,口中只念叨纪昭私库里东西太多。
阮氏烦了:“那你想怎么的?”
纪蓉阴沉沉道:“那都是我的。”
阮氏故意道:“可她又不给你。谁都肖想不到。”
纪蓉冷笑:“是吗?谁说的这话?侯府的都是我的,她的东西也定是我的。”
阮氏看过去,只见纪蓉眼底阴毒至极。
她一惊,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
纪蓉不耐烦起身离开:“晚上不回来用膳了。”
他说完气呼呼走了,似乎要去赶什么重要的事。
阮氏坐着静静想着纪蓉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心神不宁。
丫鬟们要传晚膳,阮氏这才惊觉已经到了晚上。
她问:“二公子去了哪儿吃酒了?”
丫鬟们支支吾吾,只说不知。
阮氏本就不想管,只是随口一问,但丫鬟们的支吾令她起了疑心。
她正要问,突然瞧见炕上有个红艳艳的东西。
阮氏拿过来看,脸色顿时变了。
这是个香囊,绣着鸳鸯交颈。里面是一张小像,还有一缕细软的黑发。
阮氏看见那小像媚眼如丝,半露香肩,脑子里一下子就炸了。
定情信物。
丫鬟要来看,阮氏急忙将香囊塞进袖中,道:“我头疼,我去睡一会儿,别来喊我。”
她说完踉踉跄跄进屋去了。
……
纪昭在灯下写写画画。
晚意打着哈欠问:“大小姐怎么的还不睡?天色很晚了。”
纪昭画完最后一笔,十分满意对着灯瞧着。
晚意凑了过来,问:“这是什么?”
纪昭小心把纸上的墨迹吹干,只是笑。
晚意正要打趣她,外面一个小丫鬟匆匆进来,耳语了几句。
纪昭皱眉:“这么晚了,她出去做什么?”
小丫鬟眼神惊恐:“不知道呢。奴婢去唤了一声二少夫人,她好像中了邪似的不理奴婢。大小姐让奴婢盯着二公子的院子,奴婢瞧见了就赶紧过来禀报了。”
纪昭心中奇怪,披上外衣悄悄去了小丫鬟说的地方。
她来到了纪府最偏的院子。
这里以前是存杂物的,后来纪府扩建。这里便荒废了。平日没人来,杂草丛生。
纪昭几乎以为小丫鬟带错路了。
她问:“二少奶奶当真来了这儿?”
小丫鬟满脸惊恐:“是的,奴婢亲眼瞧见二少夫人失了魂似的往这儿走。奴婢喊了她两声,她都没听见。”
她牙齿打颤:“大小姐,您说二少夫人是不是鬼上身了?”
纪昭摇头:“不知道。”
小丫鬟:“……”
小丫鬟以为她会安慰没有鬼,结果纪昭给她来一句“不知道”。
小丫鬟被吓跑了。
纪昭看着黑黝黝的院子,皱了皱眉,走了进去。
进去院子后,她就瞧见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挂在梁上荡来荡去。
鬼?!
纪昭犹豫了下,大步走了进去。
进去后她才看清楚,吊着的人竟然是二少夫人阮氏。
纪昭赶紧将绳子解开,然后用力替她顺气。
终于,阮氏“哇”地一声咳嗽起来。
纪昭瞧着她救过来,摇头:“二嫂干嘛半夜来这儿上吊?有什么想不开的?”
阮氏幽幽转醒,见是纪昭,捂着脸哭了起来。
……
紫棠院里点了灯,红彤彤的。
阮氏喝了口茶,脖子上系了一条抹了药膏的布条。她还在哭,抹着眼泪断断续续将事说了。
纪昭叹气:“二哥房中的事我不该管,但二嫂你真是想不开。”
阮氏伤了喉咙,声音粗哑:“我待他一片真心,处处忍让。他却背着我一次次偷吃。如今竟然拿了这个脏东西回屋里。我看他是装都不想装了。”
纪昭看了香囊,闻到了一股甜腻的花香。
香囊里的小像就是那个青楼花魁。画的不算精致,但那股子风尘味还是能瞧得出来的。
阮氏见她盯着香囊看,先红了脸:“我不该拿这个肮脏东西给大姑娘看。”
纪昭:“其实二嫂不用伤心,这个女人我认得。”
她说起了这女子来历。
阮氏听得口瞪目呆,听完后脸色灰败:“罢了,他被这种女人缠上,是不能善了了。”
她心灰意冷站起身要走:“我要回家,要么他一纸休书给我,要么就让我绞了头发做尼姑去。”
“这次多谢大姑娘救我一命,但不值得。”
她说完就要走。
纪昭拉住她,叹气:“二嫂何必这样?你若信我,我就给你出个主意,保证能让这女人再也缠不了二哥。”
“但二嫂也要想清楚,男人是改不了的。他偷吃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今日是桃红,明日就是柳绿。”
阮氏双眼通红,心里天人交战。
纪昭知道不能逼她,道:“二嫂先回去歇着。今天的事我就瞒下来,谁也不知道。”
阮氏感激瞧着她:“从前我对大姑娘也不好,你却这么帮我。这个情我会还的。”
纪昭让晚意悄悄将人送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