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洵听到府中的动静，赶紧披着大氅起身查看。
三更半夜，看到府兵迅速集结，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
“怎么回事？”
管家小跑过来，弯着腰回答道：“回王爷的话，徐牧公子刚来了府上，然后世子殿下就点了八百府兵出去了。”
这小子，大半夜的又要搞什么？
上回带人扣了孙培一家老小，还没放出去了，这是要去抓谁？
“找酒鬼过来。”
“是。”
管家立马将酒鬼叫了过来。
“王爷。”
“跟过去看看。”
酒鬼颔首，然后走出了王府大门。
八百府兵，深夜走街穿巷，密集的脚步声所造成的动静可不小。
所到之处，不少老百姓纷纷打开屋门，探出脑袋来观望。
谁都知道这是王府的府兵，但都不知道王府这是要做什么。
赵府，所有人都已经睡下。
忽然有一道道如同地震一般的动静传来，赵府许多人被惊醒。
赵明山这才睡下没多久，被沉重的脚步声闹得心里有些发毛。
“来人！出去看看，哪里来的动静。”赵明山喊了一嗓子。
赵府管家才应声，跑到前庭，只见身着铠甲的士兵已经强行破开大门，涌入了庭院。
然后他赶紧跑回去通报情况。
“老爷！大事不好了，外面来了一大群士兵！”
“什么？”
赵明山赶忙起身，穿上衣服，披上大氅，快步来到前庭。
赵志鹏听到动静，也爬了起来，赶往前庭。
父子两人先后穿过大堂，看到前庭的情况后，顿时傻眼了。
几十个王府府兵整整齐齐的排列，一袭织金蟒袍的刘基带着他的几个狗腿子，和身着白衣的徐牧，站在前面。
赵明山顿时一头雾水。
“原来是世子殿下大驾光临，这大半夜的，世子这是闹哪样？”
赵明山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刘基不合，可小辈之间的打打闹闹，长辈谁都不会放在心上。
赵家和王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刘基怎么突然带着这么一大群府兵过来了？
难不成是王爷授命，要抓他？
这绝无可能，他和凉王刘洵，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而且他赵明山也不会傻到去得罪皇权。
可站在旁边的赵志鹏，身体已经开始颤抖了起来。
他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徐牧前脚卖给他黄腾酒酿酒法，后脚刘基就把钱借给了他。
等赵志鹏想办法将天上人间查封之后，刘基就出来闹事了。
他的借口是，徐牧能酿酒，而知府把徐牧抓了，他就喝不到仙人醉了。
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啊？
这两人分明早就串通好了。
赵志鹏现在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却没想到刘基和徐牧深夜联袂而来，而且刘基这混蛋还带来了八百府兵。
刘基一旦发起狠来，可不会顾忌他父亲的面子啊。
现在整件事情，他父亲还不知道。
若是被捅破了，他该怎么向父亲交代？
“还钱！”刘基大喝一声。
“还钱？”
赵明山走下台阶，脸色有些难看。
“世子殿下，我们赵家可从来没借王府银子，何来还钱一说？”赵明山问道。
没准是刘基这小子，没事找事，带着几百府兵来他赵家捞好处。
刘基虽然做起事情来没谱，凉王对他也是骄纵过度。
但凉王不会什么事情都惯着刘基。
怎么凉王突然让刘基调了八百府兵前来要债？
“不想还？好说，都听好了！把赵家搬空抵债！”
王府的府兵只听王府调遣，别说他赵明山一个别驾，整个凉州都没人能号令府兵。
刘基这一声令下，这八百府兵真的会进府抢劫。
“世子殿下且慢，您要多少钱？”赵明山赶紧问道。
如果刘基只要些小钱，比如百两的，赵明山给了就算了。
得罪不起这位小爷，大不了破财消灾，也算是卖凉王一个面子。
“五万两！”刘基朗声道。
“多，多少？”
“贼他娘，你老糊涂了？耳朵不好使了？王府有郎中，要不要请你回去治治耳朵啊？”刘基没好气道。
“世子殿下，我什么时候借王府这么多银子了？您总不能明着抢吧？”赵明山苦着脸说道。
“你要是不还，本世子今晚就要明强。总之，本世子今晚就要将这笔账给平了！”刘基朗声道。
“可我哪拿得出五万两银子出来？世子殿下不如要了我的老命更好。”
“贼他娘，你还跟本世子玩滚刀肉？以为本世子不敢砍了你？”
刘基说完，将张龙腰间的佩刀抽出，作势就要砍人。
“世子殿下，别冲动。你说我赵家欠了王府的钱，总不能空口无凭吧？总得拿出点证据出来吧？比如借据，你有嘛。”赵明山耐着性子说道。
“要借据是吧？行。”
刘基抬手搜了搜腰间，半晌之后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递给赵明山。
赵明山正要伸手接，可刘基立马将手缩了回来。
“你个老东西，你识字嘛就要接？本世子念给你听听好了，都听好了。”
刘基清了清嗓子。
“今欠凉王府白银五万两整，赵志鹏，景元二十一年，十二月初九。”
刘基将借据收起来，甩了甩宽大的衣袖。
“这都快过年了，本世子得将银子收回来。否则，本世子过年吃什么？”
听完刘基的话，赵明山一愣。
“这借据真的假的？”
赵明山觉得不可思议，赵志鹏没事怎么会向王府借五万两？
这合理吗？
就算赵志鹏开口借，凉王又怎么会借钱给赵志鹏这个小辈？
而且，凉王甚至连见都不会见赵志鹏才对。
这很不合理啊！
然而，事情如果不是真的发生了，刘基又怎么会带人前来赵家收债？
赵明山实在是想不清楚，他离开的大半个月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觉得本世子会拿张假的借据骗你？你在侮辱本世子的人品？”刘基冷着脸质问道。
“没有，世子殿下，能否将借据给我看看？”
“行，给你看看就看看。”
刘基把借据递给了赵明山。
赵明山看完之后，彻底傻眼了。
这字迹绝对是赵志鹏所写，上面有赵志鹏的手印，还有赵府的印章。
难道是刘基假造的借据？
如果是假造的，那王府的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吧？
以刘基的行事风格，他确实干得出这种事情来。
仔细思考，赵明山觉得凉王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甚至有可能是凉王亲自安排的。
难道凉王府想吞并赵家？
可是他赵明山还没失势呢。
凉王这么做，会得罪赵明山背后的一拨人。
凉王把他赵明山吞并了，就相当于对地方豪族挥动了屠刀。
到时候王府绝对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局面。
所以赵明山觉得凉王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和动机，这不符合王府的利益。
不管事情是真是假，赵明山都想先将刘基赶出去，给自己争取一个缓和的余地。
一晚上的时间，足以让他回旋。
但是现在这个场面，八百个府兵在赵府里里外外屯着。
他有那本事将八百带甲之士轰出去吗？
完全没有啊！
别说他，今晚就算是凉州巡抚来了，也没有权力赶走王府的府兵。
赵明山心中暗骂了一句。
这才意识到，这件事情陷入了一个死局。
王府做事，不用讲道理。
而这刘基做事，什么时候讲过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