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心中没有任何幸灾乐祸，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荒谬感。
用餐接近尾声，许知意起身去结账。
走到前台，她正准备拿出手机，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通往后厨的走廊拐角处。
夏柔柔正和一个穿着西装，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站在一起。
男人似乎是餐厅的经理，一只手不太规矩地搭在夏柔柔的腰上，低头凑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夏柔柔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身体微微依偎着对方，眼神里却并没有多少温度，只有一种习以为常的麻木和算计。
那画面，刺眼又讽刺。
许知意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付了账。
原来，她还是没变。
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用自己仅有的资本，依附着能给她提供生存资源的男人。
从挥金如土的富商太太，到设计骗局的帮凶，再到如今餐厅里周旋于经理的服务员。
她的人生轨迹，画出了一条令人唏嘘的下坠曲线。
许知意心中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情绪。
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荒谬感，还有胃里翻涌起的生理性恶心。
她收回目光，快步走到前台。
指尖划开手机屏幕的动作，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面无表情地付了账单。
她现在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远离那个让她不适的身影。
原来，夏柔柔还是那个夏柔柔。
骨子里的东西，从未变过。
只是依附的对象，从挥金如土的段淮川，换成了餐厅里一个有点小权力的经理。
她的人生轨迹，像一条不断下坠的抛物线，曾光鲜亮丽，如今却落魄到尘埃里，姿态依旧难看。
许知意拿着结账单，转身走向包间。
关棋和陈景尧已经起身，正准备出来。
“结好了？”
陈景尧随口问了一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察觉到她情绪的细微变化。
许知意轻轻点头，没说话，率先朝餐厅门口走去。
三人并肩走出餐厅。
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散了餐厅里油腻的暖气。
许知意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驱散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粘腻感。
就在这时，走在靠内侧的陈景尧，经过通往后厨的那条走廊时，手肘似乎“不小心”撞到了旁边摆放的装饰花瓶架。
“哐当——”
一声不算太大，但在安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的碰撞声响起。
紧接着是花瓶在架子上摇晃滚动的声音。
几乎是同一秒，走廊拐角处原本隐约传来的低语和暧昧的笑声，戛然而止。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陈景尧仿佛没事人一样，甚至没回头看一眼，继续往前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许知意的脚步顿了顿。
她侧头看了一眼那条昏暗的走廊，里面静悄悄的，刚才那点暧昧的气息荡然无存。
关棋深邃的目光扫过陈景尧，又落在许知意略显苍白的脸上。
他伸出手，温热的指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走吧。”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许知意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温度，像是冰冷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细微的涟漪。
她点了点头，被关棋带着加快了脚步，远离了餐厅门口那片是非之地。
陈景尧跟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目光扫视着街边。
忽然，他眼睛一亮，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穿着时尚、身姿窈窕的年轻女人，似乎在等人。
“你们先走，我碰到个熟人，打个招呼。”
陈景尧冲着关棋和许知意的背影扬声说道，语气轻快。
说完，他便径直朝着那个女人的方向走去，脸上已经换上了那副惯有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迷人笑容。
关棋没有回头，只是握着许知意手腕的力道，似乎更稳了一些。
两人默默地走着，穿过人行道，朝着江边的方向而去。
夜晚的江边，比餐厅附近要安静许多。
宽阔的江面倒映着对岸璀璨的灯火，波光粼粼，像揉碎了一江的星辰。
晚风习习，吹动着许知意额前的碎发，也带来了江水特有的、微带湿润的气息。
身旁的关棋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陪着她慢慢走着。
他的沉默不是尴尬，而是一种无声的陪伴和支撑。
许知意紧绷的神经，在着宁静的夜色和身边人的安稳气息中，一点点放松下来。
刚才在餐厅里见到的那一幕，带来的冲击和恶心感，似乎也被这温柔的夜风渐渐吹散了。
江边的风比刚才餐厅门口要更清爽一些，带着水汽的湿润，吹在脸上凉丝丝的。
许知意侧头，看着身边沉默的男人。
关棋的侧脸在岸边路灯的光影里显得轮廓分明，下颌线绷得有些紧，但周身的气息却依旧沉稳。
他没有问她在餐厅里看到了什么，也没有追问她为什么情绪低落。
这种无声的体谅，比任何刻意的安慰都更让她心安。
胃里的翻腾感渐渐平息，被江风温柔地抚平。
两人沿着江堤慢慢走着，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轻轻回响。
宽阔的江面像一块巨大的墨色绸缎，铺陈在眼前，对岸的灯火碎在水里，随着波纹轻轻晃动。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那种紧绷到极致后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许知意忽然停下了脚步。
关棋也随之停下，侧头看她，目光带着询问。
“我想吃雪糕。”
许知意小声说，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有些飘忽。
突如其来的念头，毫无道理，却格外执着。
或许是刚才压抑的情绪需要一点甜来中和。
或许只是单纯地想放纵一下。
关棋微微一怔，随即低头看了看她，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她脸上的具体神情，只能感觉到她语气里的一丝微弱的期盼。
他没有问为什么。
“好。”
一个字，简洁干脆。
“你在这里等我。”
关棋嘱咐了一句。
“前面路口好像有家便利店。”
他转身，迈开长腿，很快就融入了远处的夜色里。
许知意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这才收回目光，重新望向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