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许知意连忙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没有……”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羞涩。

    无影灯下,冰冷的器械在传递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许知意全神贯注,目光紧紧锁定在手术视野内。

    指尖的动作精准而稳定,没有丝毫颤抖。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被巡回护士及时擦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当最后一针缝合完毕,许知意缓缓直起身,轻轻吁了口气。

    两个高难度的手术连接着做下来,精神高度紧绷。

    身体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传来熟悉的坠痛感。

    那种盘踞在她小腹深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疼痛,今天竟然格外安分。

    她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也许是昨晚关棋那杯滚烫的红糖水起了作用。

    又或许是那个温暖的热水袋。

    她脱下手术服,换上自己的衣服,走出手术室。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冷白的光线映照着光洁的地面。

    同事们陆续下班,互相道别。

    许知意走到更衣室,拿起自己的包,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关棋发来的消息,只有简洁的两个字。

    “下来。”

    她看着那两个字,指尖微微一顿。

    仿佛已经成了某种习惯。

    只要她不是太晚下班,他总会出现在医院门口。

    许知意走出医院大门。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晚高峰的车流汇聚成一条缓慢移动的彩色光带。

    她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低调却极具存在感。

    关棋靠在车门上,指尖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暮色中明灭。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色的休闲外套,身姿挺拔,侧脸的轮廓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清晰。

    看到她出来,他掐灭了烟,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许知意走到车边,低声道了句。

    “谢谢。”

    关棋没说话,只是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评估她的状态。

    “脸色还行。”

    他淡淡评价了一句,关上了车门。

    引擎启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车厢里很安静。

    只有空调出风口送出的微弱声响。

    许知意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想吃什么?”

    关棋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许知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早上那顿被强行投喂的“营养早餐”似乎还没完全消化。

    昨天在诊室里被医生误会“怀孕”的窘迫感,再次浮上心头。

    她的脸颊有些发烫。

    “我不饿。”

    她连忙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抗拒。

    “早上吃得太多了,现在还撑着。”

    “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我怕胖。”

    这倒是实话。

    关棋侧头看了她一眼,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到她微微鼓起的脸颊,带着点婴儿肥的错觉。

    他似乎轻嗤了一声。

    “胖点好。”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养着。”

    许知意:“……”

    这人说话总是这么直接又欠揍。

    “我真的不饿,晚上不想吃了。”

    她试图再次强调。

    关棋却像是没听到,径自将车开向市中心的方向。

    “做两台手术不累?”

    他忽然问。

    “身体不需要补充能量?”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逻辑。

    许知意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累是肯定累的。

    饿倒也确实不至于。

    但她真的不想再被他按着脑袋投喂了。

    那种感觉太奇怪了。

    车子在一个高级餐厅门口停下。

    侍者恭敬地上前拉开车门。

    “下车。”

    关棋解开安全带,命令道。

    许知意坐在原地没动,脸上写满了抗拒。

    “关棋,我真的吃不下。”

    她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

    关棋挑了挑眉,俯身靠近她。

    属于他身上的清冽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带着一丝淡淡的烟草味。

    许知意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是需要我像早上那样喂你?”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危险的暗示。

    许知意瞬间想起了早上被他叉着牛肉怼到嘴边的画面。

    还有那个“怀孕”的乌龙。

    她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

    “不用!”

    她几乎是立刻弹坐起来,飞快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了车。

    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关棋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他跟着下了车,将钥匙抛给侍者,迈开长腿跟了上去。

    餐厅内部装潢奢华,灯光柔和。

    悠扬的钢琴曲在空气中流淌。

    许知意被侍者引到一个靠窗的位置。

    关棋在她对面坐下,修长的手指翻看着菜单。

    他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径自点了几个菜。

    都是些看起来热量不低,但营养丰富的菜品。

    许知意看着他熟练点单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个人总是这样。

    强势,霸道。

    从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可偏偏,他的出发点又似乎总是带着某种笨拙的关心。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她心里乱糟糟的。

    “还在想早上那个乌龙?”

    关棋放下菜单,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脸上。

    许知意猛地抬起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

    “没有!”

    她立刻否认,眼神有些闪躲。

    关棋看着她这副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极浅的笑意。

    “医生眼神不好。”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算是给了她一个台阶。

    许知意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布边缘。

    “都怪你……”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关棋却听清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怪我?”

    “怪我让你多吃点东西?”

    “还是怪你昨晚疼得死去活来,今天才有力气站上手术台?”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每一个字都敲在许知意的心上。

    让她无法反驳。

    是啊。

    如果不是他昨晚的照顾,她今天恐怕连床都下不了,更别说完成两台高强度的手术了。

    心底那点别扭和抗拒,瞬间被一股暖流冲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