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光影飞速掠过,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交替。
许知意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终于沉入了疲惫的深渊。
脑袋无意识地歪向一侧,最终轻轻靠在了冰凉的车窗玻璃上。
那份凉意让她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细微的颤动如蝶翼掠过,却没能将她从沉沉的睡意中惊扰分毫。
关棋放缓了车速,动作流畅自然,车内因此愈发平稳,几乎感觉不到行驶的颠簸。
他侧目,目光落在副驾驶上熟睡的女人身上。
昏黄的路灯光线透过车窗,柔和地勾勒出她安静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清晰的阴影,随着呼吸轻微颤动。
只是,睡得似乎并不安稳。她的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梦中也萦绕着散不去的倦意和忧虑。这让她的睡颜看起来多了几分脆弱,少了几分平日的清醒和坚韧。
他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在前方的道路上,眸色却比夜色更深沉。
今晚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冲击确实太大了。从工厂的混乱,到王长富的狼狈,再到夏柔柔那张苍白惊惶的脸……每一幕都足以让人心力交瘁。
直接送她回那个独居的小公寓?关棋几乎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那里空间狭小,此刻回去,恐怕只会让她在不安中独自面对空荡的房间和混乱的思绪。
他单手稳稳操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拿起中控台上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导航系统里原本的目的地被无声地更改。
车辆平稳地驶下高架桥,拐进一条相对僻静、路灯光线也更柔和的辅路。
几分钟后,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入一家外观低调奢华的星级酒店门廊下,缓缓停稳。
引擎熄灭。
车厢里彻底安静下来,静得只能听到许知意浅浅的、带着些微鼻音的呼吸声。
关棋解开自己的安全带,金属卡扣弹开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又静静地看了她片刻。
睡梦中的许知意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动了动身体,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冰凉的车窗玻璃,像是在寻找更舒适的依靠。
关棋俯身过去,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外表不符的小心翼翼,替她解开了安全带。
他的指尖尽量避免碰到她,呼吸也放得很轻。
随后,他推开车门下车。夜风裹挟着初冬的凉意灌入车内,许知意嘤咛了一声,似乎觉得有些冷,下意识地往身上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外套里缩了缩,将脸埋得更深。
关棋绕到副驾驶这边,轻轻打开车门。
他弯下腰,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臂稳稳地托住她的背脊,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入手的感觉,很轻。
比他预想中还要轻上不少。关棋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想起她前不久还在为体重秤上的数字烦恼的模样,心底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失去意识的许知意,身体柔软地依偎在他怀里。她的头自然而然地靠在了他的胸膛上,脸颊贴着他质感良好的衬衫布料,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足够安全温暖的所在,呼吸变得愈发平稳绵长。
关棋抱着她,用脚后跟轻轻带上了车门,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
酒店的门童见状快步迎了上来,训练有素地准备提供帮助,目光中带着恰到好处的职业化询问。
关棋却只递过去一个冷淡而明确的眼神,那眼神无声地传达了“不必”两个字。门童立刻会意,停下脚步,恭敬地为他拉开了酒店厚重的玻璃门。
他抱着许知意,步伐稳健地径直走向灯火通明但此刻却空旷安静的大堂。
深夜的大堂里只有值班的前台人员。看到关棋抱着一个熟睡的女人走进来,年轻的女前台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迅速恢复了镇定,脸上挂着标准的礼貌微笑。
关棋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朝自己西装外套的内侧口袋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
前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走近两步,动作专业且迅速地从他口袋里找出证件和一张黑色的卡,转身回到电脑前,快速高效地办好了入住手续。整个过程安静无声,只有键盘敲击的轻微声响。
电梯门无声滑开,又缓缓合上。
密闭的金属空间里,只有电梯运行的微弱嗡鸣声。
许知意似乎睡得更沉了,脸颊在他胸口无意识地蹭了蹭,像只寻求庇护和温暖的小动物,鼻息间呼出的热气隔着衬衫布料熨帖着他的皮肤。
“叮——”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
关棋抱着她走出电梯,根据走廊墙壁上的指示牌,很快找到了房间。
刷卡,推门。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靠近门口的壁灯,散发着昏黄而柔和的光线,恰好能照亮脚下的路,又不至于刺眼。
他抱着许知意走到宽大的床边,弯腰,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柔软的床垫上。
她的身体微微陷进蓬松的被褥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关棋直起身,俯视着她。他先是替她脱掉了脚上的鞋子,然后拉过一旁的被子,准备盖在她身上。
然而,就在他的手准备抽离,被子即将盖好的瞬间,原本熟睡的许知意却忽然动了动。
她没有醒,眼睛依旧紧闭着,长睫毛安静地垂落。
但她的手却像是凭着某种睡梦中的本能一般,在空中有些茫然地摸索着,似乎在寻找什么可以抓住的东西。
关棋的动作顿住了。
她的手先是碰到了他的手臂,冰凉的指尖让他微微一僵,然后那只手便顺着他的手臂往上,最终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袖。
力道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虚弱,却带着一种无意识的依赖和挽留的意味,仿佛那是她在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嗯……”她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呓语,眉头又轻轻蹙了起来,像是在睡梦中也感觉到了他的即将离开,流露出明显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