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只剩下许知意一个人。
吹风机的嗡嗡声停止后，房间陷入一种更深的寂静。
只有隔壁浴室传来的水流声，哗啦啦的，像是在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一切。
关棋那通被匆忙挂断的电话。
通话记录里那个属于郑阔的号码。
还有他脸上转瞬即逝的不自然。
许知意坐在床沿，手里还捏着微凉的吹风机手柄。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水汽的潮湿，混杂着沐浴露淡淡的香气，却驱不散她心头越来越浓的疑云。
信任这东西，太脆弱了。
尤其是在经历过段淮川那样的欺骗和背叛之后。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她警惕。
她不想再重蹈覆辙，不想再被蒙在鼓里，最后落得那样狼狈不堪的下场。
那个属于郑阔的号码，像一个幽灵般在她脑海里盘旋。
一个念头逐渐清晰。
她需要确认。
哪怕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许知意放下吹风机，拿起自己的手机。
屏幕光映亮了她略显苍白的脸。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找到刚才匆匆记下的那个号码。
没有犹豫太久，她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嘟，嘟。”声，每一声都敲在她的心上，有些沉闷。
她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
电话接通得很快。
“喂，你好？”
一个略显沉稳，带着几分职业化客气的男声传来。
是郑阔。
许知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
“你好，郑先生，我是许知意。”
电话那头似乎顿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
“许小姐？您好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郑阔的语气依旧保持着礼貌，但那短暂的停顿没有逃过许知意的耳朵。
“没什么大事，就是刚才。”
许知意斟酌着用词。
“关棋接了个电话，挂了之后好像有点心事重重的，我看号码是你的，就想问问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比较麻烦的事情？”
她尽量把语气放得随意，像只是随口的关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这几秒的沉默，在安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充满了无声的博弈。
许知意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哦，许小姐您多虑了。”
郑阔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放轻松的调子。
“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些项目上的收尾工作，可能沟通细节比较繁琐，关总要求比较高，我汇报的时候有些地方没说清楚，让他费心了。”
这个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合情合理。
工作上的事情，细节繁琐，老板要求高，下属汇报不清导致老板皱眉。
完美得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
可正是这种完美，让许知意心里的疑虑更深了。
如果真只是普通的公事，关棋刚才为什么是那种反应？
那种近乎是怕被她听到的仓促挂断。
“原来是这样。”
许知意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那我就放心了，不打扰你工作了，郑先生。”
“不打扰不打扰，许小姐客气了。”
郑阔的声音听起来也松了口气。
“再见。”
“许小姐再见。”
通话结束。
手机屏幕暗下去，房间重新被寂静笼罩。
浴室的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许知意握着手机，指尖有些发凉。
郑阔的回答滴水不漏，却像一层厚厚的迷雾，将真相遮掩得更深了。
他越是解释得轻松平常，越是证明了关棋刚才那个电话的内容，确实是不想让她知道的。
关棋，到底在瞒着她什么？
那个被刻意掩饰的秘密，又会是什么？
信任的基石上，那道悄然裂开的缝隙，此刻仿佛又扩大了几分，冰冷的风从缝隙里灌进来，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卧室的门并未关严，留着一道缝隙。
浴室门把手转动的轻响传来，打破了卧室内的寂静。
许知意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机屏幕按熄，放回了床头柜上，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
关棋走了出来，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身上穿着一套深灰色的棉质睡衣。
他擦拭头发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许知意身上。
她的脸上还带着沐浴后的红晕，眼神却不似往常那般放松，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怎么还没睡？”关棋的声音很柔和，带着刚洗完澡后的慵懒。
许知意将散落在脸颊旁的碎发拨到耳后，扯出一个略显勉强的笑容。
“等你。”
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毛巾。
“我帮你擦。”
关棋没有拒绝，微微低下头，任由她不算熟练的动作落在自己发间。
毛巾柔软的触感带着她的指温，轻轻按压着头皮。
“刚才。”
许知意一边擦，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声音放得很轻。
“我看你接电话的时候，好像眉头一直皱着，是公司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担忧，听不出丝毫试探的意味。
关棋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
“嗯，项目收尾阶段，出了点小纰漏。”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口吻和郑阔的说辞几乎如出一辙。
“郑阔那边汇报细节的时候有点疏漏，多费了些工夫沟通。”
这个解释，和刚才郑阔在电话里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天衣无缝。
许知意手上擦拭的动作慢了半拍。
太一致了，反而像提前排练过一般。
但她没有再追问，只是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心疼。
“别太累了，事情是做不完的，身体最重要。”
她抬起眼，认真地看着他，“要是觉得压力大，就跟我说说，别总自己扛着。”
关棋抬手，覆在她擦头发的手背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知道了。”他凝视着她，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似乎被她的关心取悦，“一点小事，已经解决了，别担心。”
他顺势拿过毛巾，自己随意擦了几下。
“时间不早了，快睡吧，你今天也累坏了。”
许知意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向床的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