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跟着导航,将车开进了一片尘土飞扬的区域。
眼前是几栋尚未完工的建筑骨架,钢筋水泥裸露在外,周围堆放着各种建筑材料,几台大型机械孤零零地停在那里,整个工地显得异常安静,不像是正在紧张施工的样子。
她将车停在路边,推开车门,一股混合着尘土和水泥的气味扑面而来。
高跟鞋踩在坑洼不平的泥地上,有些不稳。
她顾不上这些,提着那个已经有些凉了的保温饭盒,朝着工地深处走去。
“关棋?”
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工地上显得有些微弱。
没有人回应。
只有风吹过钢筋骨架发出的呜呜声。
“关棋!你在吗?”
她提高了音量,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
除了几个零星散落的安全帽和一些废弃的建材,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
这里根本不像有人刚刚来视察过的样子。
一种不好的预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郑阔骗了她。
或者说,他们一起骗了她。
心里的不安和担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他到底在哪里?
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就在她茫然四顾,几乎要被恐慌吞噬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突兀的铃声在寂静的工地上格外刺耳。
她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时,心脏猛地一缩。
是关棋。
那刺耳的铃声终于停歇,许知意颤抖着指尖划过屏幕,接通了电话。
“喂?”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混杂着刚刚的惊慌与此刻的茫然。
听筒里传来关棋略显低沉的嗓音,带着某种刻意放缓的平稳。
“是我。”
“知意,你在哪里?”
许知意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抬眼望向眼前这片空旷死寂的工地,钢筋水泥的骨架在阳光下投射出冰冷的阴影。
“我在。”
她顿了顿,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实情,像投入水面试探深浅的石子。
“我在云麓科创园,郑助说你在这里视察。”
电话那头似乎有短暂的沉默,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随即,关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轻微的、像是责备又像是担忧的意味。
“你怎么跑去那里了?”
“那边环境不好,尘土飞扬的,不安全。”
他的语气听起来无懈可击,充满了对她的关心。
可这关心,在此刻此地,却显得格外虚浮。
许知意的心沉了下去。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这里空无一人。
他甚至没有问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
她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份关心。
“我刚回公司,临时有点急事要处理。”
关棋的声音继续传来,语速平稳,不容置疑。
“你站在原地别动,找个干净点的地方等一下。”
“我马上让司机过去接你。”
每一个字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强势。
许知意捏紧了手机,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说他回了公司。
可郑阔明明说他一早就来了西郊。
两个截然不同的说法,像两块拼不上的碎片,在她脑海里硌得生疼。
她几乎可以确定,他们在对她隐瞒着什么。
但她没有证据。
此刻隔着电话,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听不出他声音里更细微的情绪。
质问,似乎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可能打草惊蛇。
“好。”
千头万绪最终只化作一个干涩的音节。
她选择了暂时的妥协。
“注意安全,很快就到。”
关棋又叮嘱了一句,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忙音在耳边响起,周围只剩下风吹过钢筋的呜咽声。
许知意缓缓放下手机,目光落在手里那个早已冰凉的保温饭盒上。
里面的早餐,精心准备,如今却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她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的尘土味似乎更浓了,呛得她喉咙发紧。
心里的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如同铅块,沉甸甸地坠着。
他到底在哪?
他肩膀的伤怎么样了?
为什么郑阔要配合他撒谎?
无数个问号盘旋不去,却找不到任何答案。
她走到路边一块相对干净的水泥墩旁,站定,目光投向远方,眼神空洞。
等待的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
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焦灼与不安。
大约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这片荒凉的工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一个陌生的司机面孔,表情恭敬。
“许小姐,关总让我来接您。”
许知意默默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保温饭盒被她随手放在了旁边的座位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车子平稳地启动,掉头,驶离了这片让她心绪不宁的工地。
车窗外,城市的轮廓逐渐清晰,车流再次变得拥挤。
可许知意的心,却像是被遗落在了那片荒芜之中,找不到归途。
她知道,这件事,远没有结束。
消毒水的味道依旧熟悉,却莫名刺鼻。
许知意踏入医院大门,白色的环境让她有些晃神。
昨天在工地的空旷与压抑,似乎还残留在感官里。
她换上白大褂,试图将纷乱的心绪也一同锁进更衣柜。
可胸口那块沉甸甸的疑云,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走廊里人来人往,脚步声、呼叫铃声、仪器的滴答声交织,构成医院特有的嘈杂背景音。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心不在焉地走向自己的诊室,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周围。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背影,快步拐进了前面的骨科诊疗区走廊。
挺拔,利落。
只是那肩膀的线条,似乎有那么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
许知意的心猛地一跳。
是关棋?
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是骨科?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拔腿追了过去。
脚步匆忙,心跳在耳边擂鼓。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有些突兀。
她甚至没留意到差点撞上来送药的护士。
“小心!”
护士低呼一声,扶稳了手里的托盘。
许知意只来得及仓促地道了声歉,目光紧紧锁定着那个即将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
然而,等她追到拐角处,眼前却空空荡荡。
只有消毒水的气味,还有几扇紧闭的诊室门。
人呢?
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