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一个沉稳却带着威压的声音响起,瞬间压制了所有的混乱。
“吵什么?”
是关万雄,即使隔着电子设备,那声音里的阴沉也几乎要溢出来。
短暂的寂静,然后是许知意的声音,这一次,带着一种奇异的腔调,像是压抑到了极点的爆发。
“关万雄!”
“关棋呢?”
“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她的声音发颤,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愤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李成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看向陈景尧,对方依旧沉默,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无声地收紧。
关万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更多的是居高临下的冷漠。
“许小姐,深夜造访,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
许知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笑。
“我的未婚夫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你跟我谈体统?”
“关万雄,我问你,关棋在哪里!”
她的质问一声比一声高,带着豁出去的疯狂。
李成屹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疯子……”
他不知道是在骂许知意,还是在骂造成这一切的关万雄。
陈景尧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许知意的表现,太激烈,太不符合她平时的冷静。
这不像是失去理智,更像是一种刻意的表演,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不惜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用最激烈的方式。
耳机里,关万雄冷哼了一声。
“许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关棋只是暂时需要静养,不便见客。”
“你这样闹上门来,是何居心?”
“居心?”
许知意的声音陡然放低,却更显阴冷。
“我没什么居心,我只想见到关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今天,我必须见到他。”
她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带着威胁的意味。
“我就住在这里不走了,我倒要看看,你们关家,是不是真的能一手遮天!”
“看看这港城,还有没有王法!”
李成屹的脸色变了。
“她这是在逼关万雄!”
“用舆论?用她自己当筹码?”
“关万雄最在乎脸面,她这是。”
“这是在玩火。”陈景尧接过了话,声音低沉。
他终于明白许知意的打算。
她不是真的失控,她在用一种近乎自乎自毁的方式,向关万雄施压。
用她自己,用许家的名声,甚至用她和关棋那段人尽皆知的关系,来撬开关万雄的嘴,耳机里传来关万雄压抑着怒气的呼吸声。
“许小姐,你这是在威胁我?”
“是。”
许知意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退让。
“我就是要威胁你。”
“要么让我见关棋,要么你就准备好明天港城头条是关家囚禁准儿媳吧。”
关万雄的声音明显带上了怒火。
李成屹听得心惊肉跳。
“她怎么敢。”
他喃喃自语,这种近乎泼妇骂街的方式,完全颠覆了他对许知意的印象。
冷静,理智,甚至有些疏离。
那才是他认识的许知意,眼下这个,像个被逼到绝境,不顾一切撕咬的困兽。
陈景尧的指尖在手机冰冷的屏幕上轻轻滑动,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她在演戏。”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
李成屹一怔。
“演戏?”
“演给关万雄看。”
“也演给可能存在的监听者看。”
陈景尧的视线扫过李成屹手中的设备,他们能监听,关万雄的人,或许也能。
许知意选择用最激烈、最不符合她性格的方式闹上门,就是要制造一种假象。
一种她因为担心关棋而失去理智、不顾后果的假象。
这种假象,恰恰能降低关万雄的警惕。
一个失去理智的女人,比一个冷静筹谋的对手,威胁要小得多。
耳机里,关万雄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短暂的沉默后,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却带着更深的阴冷。
“许小姐,看在关棋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
“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离开?”
许知意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充满了嘲讽。
“关万雄,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说了,见不到关棋,我不会走。”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
她的声音再次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尖锐。
“来人!把许小姐请出去!”
关万雄终于失去了耐心,下了命令。
耳机里立刻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佣人迟疑的劝阻。
“老爷。”
“许小姐。”
“滚开!”
许知意的尖叫声响起。
紧接着是物体摔碎的清脆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她扫到了地上。
“谁敢碰我!”
“我今天就死在这里!”
“我看你们关家怎么收场!”
李成屹的脸色彻底白了。
“她来真的?”
这已经超出了演戏的范畴,这是在用自己的安危做赌注。
陈景尧的呼吸也几不可闻地停滞了一瞬,耳机里的混乱持续着。
许知意的声音时高时低,充满了愤怒、绝望,还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她精准地拿捏着一个濒临崩溃的女人的状态。
每一句控诉,每一次威胁,都像是一把刀,插向关万雄最在乎的体面。
李成屹听得额头冒汗。
“这演技……”
他忍不住低语。
“奥斯卡都欠她一座小金人。”
即使明知道是演戏,那份真实感也让人心头发紧。
陈景尧没有说话。
他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手机,那个屏幕上的光点,代表着一个正在刀尖上跳舞的女人。
她的每一步,都可能坠入深渊,而他们,只能隔着遥远的距离,做一个无声的观众。
摔东西的声音还在继续。
许知意的哭喊和控诉也未停止。
整个关家老宅,仿佛被她一个人搅得天翻地覆。
陈景尧闭了闭眼。
他从不知道,许知意还有这样的一面。
如此不计后果,如此令人心惊。
耳机里的混乱没有停歇的迹象。
瓷器碎裂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尖锐刺耳。
许知意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
“关万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