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下,都像针刺一样扎进他的耳膜。

    他必须更快。

    必须在她撑不住之前,找到一个可以处理伤口的地方。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壁灯的光芒微弱,仅能照亮脚下一小片区域,转过一个弯角。

    嗒。

    一声轻响,不是他的脚步声,是从通道前方传来的。

    关棋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停下脚步,将许知意更紧地护在怀里,侧身贴向布满灰尘的岩壁,试图融入阴影。

    又一声嗒。更近了。

    皮鞋鞋跟敲击硬质地面的声音,不疾不徐。

    带着一种独特的,属于某个人的节奏。

    关棋的心脏猛地沉了下去。

    这个脚步声,他太熟悉了。

    一道身影,从前方通道的阴影里缓缓走出,轮廓在昏暗的灯光下逐渐清晰。

    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一丝不苟的发型,即使在这种地方,也维持着某种近乎刻板的体面。

    关棋宗,他的父亲。

    男人停在了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

    通道并不宽敞,这点距离,足够看清彼此。

    关棋宗没有立刻说话。

    他的视线,落在关棋身上,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他怀里抱着的,那个浑身是伤,几乎看不出人形的许知意身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壁灯电流的滋滋声,细微地响着。关棋感觉手臂的肌肉因为用力而酸痛,怀里许知意的重量,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沉重。

    他甚至能感觉到,许知意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呼吸变得急促了些。

    “你在这里做什么。”

    关棋宗开口了。

    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就像在询问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关棋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自己的父亲。

    这个掌控着一切,将他困在这里,也将许知意折磨至此的男人,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翻滚。

    解释?求情?还是直接动手?

    每一种选择,似乎都通向绝路。

    “我问你话。”

    关棋宗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无形中带着压力。

    关棋喉咙动了动。

    “带她走。”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沙哑。

    关棋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带她去哪里?”

    他反问。

    “离开这里。”

    关棋说。

    “你觉得,你能带她离开吗?”

    关棋宗向前走了一步,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再次响起。

    嗒。

    清晰,沉重。

    关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将许知意完全护在自己身后,这个动作,似乎取悦了关棋宗。

    他停下脚步,不再靠近。

    “把她放下。”

    关棋宗命令道。

    “不可能。”

    关棋拒绝。

    “关棋。”

    关棋宗叫了他的名字。

    “你知道违抗我的下场。”

    关棋当然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他不能放手,怀里的人,是他唯一的底线。

    “她快死了。”

    关棋说,试图用事实唤起对方一丝不存在的怜悯。

    “我知道。”

    关棋宗的回答,像冰锥一样刺入关棋的心脏。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甚至可能就是这一切的主导者。

    关棋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全身。

    “让开。”

    关棋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某种决绝。

    关棋宗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用你这双手吗?”

    他的视线扫过关棋受伤的右手,那上面还残留着破坏镣铐时留下的血迹和伤口。

    “还是用你这副,连站都站不稳的身体?”

    关棋没有被激怒,他只是更紧地抱住了许知意。

    她的身体,又凉了一些,他必须走了,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

    他抱着许知意,身体微微侧开,准备强行从旁边挤过去。

    通道很窄,但并非完全无法通过。

    只要速度够快。

    就在他即将动作的瞬间。

    关棋宗再次开口。

    “你以为,你能走到哪里?”

    “外面的守卫,你出得去吗?”

    “就算你出去了,你能去哪?”

    “没有身份,没有资源,带着一个随时会断气的累赘。”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重锤,砸在关棋的心上。

    他知道父亲说的是事实。

    但他别无选择。

    “这不关你的事。”

    关棋冷声回应,他迈出了脚步,关棋宗没有阻止。

    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关棋抱着那个女人,艰难地从他身边挤过,衣料摩擦的声音。

    沉重的呼吸声,还有许知意微弱的呻吟,在狭窄的通道里交织。

    关棋的后背,完全暴露在关棋宗的视线里,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如芒在背,但他没有回头。

    他一步一步,抱着许知意,向前走。

    壁灯昏暗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身后,关棋宗的声音再次传来,平静,却带着某种残忍的笃定。

    “你会回来的。”

    “带着她,或者不带她。”

    “你最终,还是会回到这里。”

    关棋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父亲的声音消失在身后,通道的黑暗似乎更浓重了。

    关棋抱着许知意,一步步向前挪动,手臂的酸痛感加剧,像有无数蚂蚁在啃噬肌肉。

    怀里的人很轻,却又重得他快要支撑不住。

    许知意的呼吸微弱,胸口只有极细微的起伏。

    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在持续下降。

    不能停,他必须找到一个地方,一个可以让她暂时安全,处理伤口的地方。

    父亲的话语,像跗骨之蛆,缠绕不去。

    “你会回来的。”

    关棋咬紧牙关。

    汗水从额头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

    他眨了眨眼,视线重新聚焦在前方昏暗的通道。

    这条路,他走过,记忆中,这里应该有一个岔路口,通往废弃的旧区。

    那里或许能找到暂时躲藏的地方。

    他加快了脚步,沉重的喘息声在狭窄空间里回荡。

    右手的伤口因为用力,又开始渗血,黏腻的感觉令人不适。

    他顾不上这些,绕过一个转角,前方果然出现了一条岔路,比主通道更狭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霉味。

    就是这里,他毫不犹豫地拐了进去。

    这条路更加难走,地面坑洼不平,堆积着废弃的杂物。

    关棋走得异常艰难,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避免发出太大的声响,也防止自己摔倒。

    许知意的身体在他怀里轻轻晃动。

    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稳。

    嗡。

    一阵低沉的震动声,从远处传来,穿透了厚重的岩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