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棋胸口剧烈起伏,右手伤口处传来一阵阵抽痛。
“那是李成屹!”
“我知道。”
男人回答,“但我们无能为力,回去救人?你看看后面。”
他指了指船尾的方向。
虽然追击的快艇已经消失,但谁也不能保证它不会掉头。
更何况,开枪的是关胜。
“那是你父亲的人。”
男人补充了一句,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关棋的身体晃了一下。
是啊,那是他父亲,是他亲自开的枪。
为什么?
他和李成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景尧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无数疑问盘旋在脑海,却找不到任何答案。
渔船持续航行,速度很快,船身颠簸。
海风更冷了,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关棋靠着冰冷的船舷,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他看着许知意,她也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担忧,也有某种他读不懂的情绪。
“你也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关棋问,声音很轻。
许知意沉默片刻。
“陈先生只告诉我,接应你。”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
关棋闭上眼睛,疲惫和伤痛一起袭来,但他无法休息。
李成屹落水的画面,在他眼前反复播放。
那溅起的水花,那消失的人影,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渔船破开海浪,驶向未知的远方,海浪拍打着船身,发出沉闷的声响,那艘追击的快艇并未立刻远去。
它在落水点附近盘旋,探照灯的光柱刺破黑暗,徒劳地扫过翻涌的海面。
片刻后,像是确认了什么,快艇调转方向,朝着渔船相反的方位疾驰,最终消失在夜色深处。
渔船上,死一般的寂静。
关棋的目光死死盯着李成屹落水的方向,那片海域此刻空无一物,只有无尽的黑暗。
突然,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
不是刚才那艘快艇。
是另一艘船,速度极快,破开波浪,正朝着这边高速驶来。
船头的灯光撕开夜幕,是陈景尧的船。
它没有离开,它竟然折返回来了。
“他疯了吗?”关棋身边的男人脱口而出。
回去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重新回到关胜的射程之内。
关棋的心脏骤然收紧。
他看着那艘越来越近的船,看着船头那个熟悉的身影。
陈景尧站在船头,手里拿着强光手电,正焦急地扫视着海面。
他在找李成屹。
渔船没有停下,继续保持着高速航行。
关棋所在的船,与陈景尧的船,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夹角,中间隔着那片吞噬了李成屹的海域。
远处,关胜所在的船只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蛰伏在黑暗里。
没有人说话。
海风呼啸,灌入耳中,陈景尧的船靠近了落水点,他放慢了速度,手电光柱仔细地搜索着每一寸波浪。
就在这时。
砰!
又一声枪响。
子弹划破夜空,带着尖啸,射向陈景尧的船,不是警告,是瞄准了船上的人。
子弹打在陈景尧脚边的甲板上,溅起几点火星。
陈景尧身体猛地一矮,迅速寻找掩护,开枪的,还是关胜,他要杀陈景尧。
渔船上的男人脸色发白。
关棋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伤口处的疼痛愈发剧烈,却远不及心口的窒息感。
为什么?
父亲为什么要对陈景尧动手?
陈景尧只是回来救人。
又是一枪,子弹擦着船舷飞过,没入冰冷的海水。
陈景尧的船猛地加速,试图利用速度规避。
关胜的船也动了,调整着角度,枪口始终对准陈景尧。
黑暗的海面上,一场无声的追逐与猎杀正在上演。
陈景尧似乎完全不顾自身的安危,他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海面上。
手电光柱不停晃动,寻找着那个可能已经沉没的身影。
“找到了!”
陈景尧船上有人喊了一声。
手电光柱瞬间定格。
不远处的波浪间,隐约能看到一个漂浮的人影。
是李成屹,他还活着。
陈景尧立刻调转船头,全速冲了过去。
砰!砰!
关胜那边又开了两枪。
子弹追着陈景尧的船尾,打起一串串水花。
陈景尧驾驶着船,做出一个近乎九十度的急转,船身剧烈倾斜,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子弹,同时靠近了李成屹。
船上的人迅速抛出救生圈。
但李成屹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对近在咫尺的救援毫无反应。
时间紧迫。
关胜的船正在逼近。
陈景尧没有丝毫犹豫。
他将船舵交给旁边的人,自己则抓起一根绳子,一端系在船舷的栏杆上,另一端缠在手臂。
他脱掉外套,翻身越过船舷,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海水里。
冰冷瞬间包裹了他。
海水像无数根针,刺穿着他的皮肤。
但他顾不上这些,奋力朝着李成屹游去。
关棋在渔船上,目睹了这一切。
他的呼吸几乎停止。
海风吹干了他眼角的湿润,留下冰冷的触感。
陈景尧很快游到了李成屹身边。
他抓住李成屹的胳膊,试图将他拖向自己的船,李成屹似乎受了伤,身体很沉,在水中几乎没有任何挣扎。
关胜的船越来越近,船头的黑影清晰可见,枪口再次抬起。
这一次,对准的是水里的陈景尧与李成屹。
渔船上的男人发出一声低呼。
许知意也下意识地抓住了关棋的手臂。
关棋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冷与颤抖。
砰!
枪声再次响起,子弹射入陈景尧身边的海水,激起的水柱打在他的脸上。
陈景尧动作没有停顿,他用尽全力,将李成屹往船的方向推。
船上的人也伸出手,合力将失去意识的李成屹往上拉。
这个过程无比艰难,海浪不断冲击着他们。
李成屹的身体如同灌了铅,又一发子弹袭来。
陈景尧猛地将李成屹往船上一推,自己则往水下一沉。
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飞过。
船上的人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将李成屹拉上了甲板。
陈景尧也迅速抓住船舷,翻身爬了上去。
他全身湿透,冻得嘴唇发紫,但动作依旧敏捷。
“快走!”陈景尧喊道,声音嘶哑。
船立刻启动,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朝着远离关胜的方向全速驶离。
关胜的船没有再追。
也没有再开枪。
它只是静静地停留在原地,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看着陈景尧的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渔船依旧在航行。
船上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