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趴在枕头上,脸颊的布料已经被泪水濡湿。
冰凉一片,她不相信,怎么会这样?
就因为一次受伤,他就要推开她?
这算什么保护?
“我不分。”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从枕头里闷闷地传出来,固执又清晰。
关棋的脚步停在门口,他没有回头,背对着她。
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这不是你同不同意的问题。”
他的声音隔着一段距离,显得更加遥远,冷硬得不带一丝温度。
“我已经决定了。”
“决定?”
许知意猛地抬起头,不顾背后的刺痛。
泪眼模糊中,只能看到他挺拔却疏离的背影。
“你凭什么替我决定?关棋,你看着我!”
他没有动。
“看着你,然后心软吗?”
他的反问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
“知意,我不能再让你因为我而涉险。”
“这是底线。”
“你的底线就是抛弃我?”
许知意质问,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牵扯到伤口,让她疼得皱紧了眉头,但心里的痛,远胜过身体。
“我不是抛弃你。”
关棋的声音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力压制的波动。
“我是让你回到安全的地方去。”
“没有你的地方,哪里安全?”
许知意反驳。
“关棋,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是不是厌倦了?”
“是不是觉得我是个麻烦?”
她一连串地发问,每一个问题都带着绝望。
关棋沉默着,这种沉默,比直接回答是更让人心碎。
许知意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到冰冷的海底,就像昨天在码头落水时的感觉。
窒息,无助,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之前的护士,护士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护工服的中年女人,看起来很干练。
“关先生,您要找的护工来了。”
护士的声音打破了病房里的僵持。
许知意看着那个陌生的护工,又看向门口那个依旧背对着她的男人,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连照顾她都不愿意了吗?
他真的要彻底撇清关系?
“麻烦你了。”
关棋对护士和护工说,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客气。
“病人背部有灼伤,需要趴卧静养,饮食清淡,按时换药。”
他交代着注意事项,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安排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费用我会提前预付,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留下的号码。”
他条理清晰地安排着一切,仿佛她只是一个需要被妥善处理的麻烦。
而不是他曾经说过要守护一生的人。
许知意看着他,看着他有条不紊地交代后事。
不,是交代她的后事。
关于她的,没有他的未来。
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她却倔强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死死地咬着下唇,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
护士和护工应着声,病房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关棋交代完所有事情,他顿了顿。
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吐出两个字。
“走了。”
他抬步,没有任何留恋。
“关棋!”
许知意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他的名字,声音嘶哑,带着孤注一掷的祈求。
“你别走!”
“我不分手!”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她趴在床上,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片虚无的空气,他的脚步没有停顿,沉稳,有力。
一步一步,走向门口,走向那个没有她的世界。
门再次被关上,这一次,隔绝的是两个世界,脚步声沿着走廊远去。
越来越轻,直到再也听不见,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运作的滴滴声。
还有她压抑不住的呜咽,护士和护工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有些手足无措。
中年护工叹了口气,走上前。
“姑娘,别哭了。”
“先把眼泪擦擦,伤口沾了水不好。”
护工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通透。
许知意没有理会,她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全世界的喧嚣,隔绝掉心碎的声音。
泪水无声地流淌,浸湿了大片的枕套,背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一切。
提醒着她,那个说要保护她的人,用最伤人的方式离开了她,他为她找好了护工。
安排好了一切,唯独,没有给她留下任何挽回的余地,他说什么也没用。
真的,什么也没用了,她无论怎么喊他,他都没有回头,一次都没有。
输液管里的液体还在缓慢滴落,一滴,又一滴,像是时间的眼泪。
冰冷地,流进她的身体里,流进她空洞的心里,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输液泵工作的低语。
许知意动了动手指,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映在她的脸上,她点开关棋的对话框。
空白,没有任何新消息,她输入一行字。
“你在哪里?”
“我们谈谈好吗?”
“你不能这样对我。”
字又被一个一个删除。
她最终只发了一个问号。
消息框显示对方已开启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朋友。
她的手颤抖起来,不相信。
她又尝试拨打他的电话。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冰冷的女声,如同关棋刚刚留下的背影。
她不死心,又拨了一次,还是关机。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找到郑阔的号码。
郑阔是关棋最信任的人,也许他知道关棋在哪里,或者他能联系到关棋。
她拨出号码,漫长的等待音。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又一个冰冷的声音,仿佛全世界都联合起来,将她拒之门外。
一种被彻底隔绝的恐惧,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她趴在枕头上,眼泪再次涌出,将脸颊下方的布料浸湿。
身体的疼痛,远不如心里的空洞。
关棋走了,带走了她的全世界,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敲门声响起。
声音不大,却像是惊雷。
她猛地抬起头,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脸。
病房门被推开,陈景尧和夏未希站在门口,手里拎着果篮和鲜花。
他们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笑容在看到她的瞬间凝固。
“知意?”陈景尧叫了一声。
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