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背着个筐子，筐子里装着满满当当的废纸和楮树皮。
院子里新落下的雪地上，踩满了脚印。
正门紧紧的拴着，没有打开的意思。
不过看样子，对方不在乎，鞋拔子脸，斜楞着看着篱笆门，一脸的趾高气扬的样子。
萧凡止住了身形，表情也越发的冷漠。
此人是萧凡的堂哥，萧远。
来自邻村萧家村。
萧远家这一支，人丁一直不旺。
当初已经到了快要绝户的地步，怕家里兄弟几个老了被村里人吃了绝户。
便找了远方亲族，将萧凡的父亲过继过来。
但谁也没有想到，萧凡的父亲别的本事没有，这带动生育的能力很强。
过继这边儿来之后，没年，萧家的子嗣如雨后春笋一般，直接生了一茬人。
可人家有了子嗣，萧凡的父亲自然而然的也就不重要了，被排挤到了现在的村子，侍奉一个绝嗣的老叔，继承了这位老叔的家业。
不过家族之中还是有不少人念旧情的，有些颇为迷信的老人，觉得他们这一支，之所以子嗣众多，就是因为萧凡的父亲有弟弟、妹妹的命，给他们这一支硬生生的续上了。
所以即便是给安置到了邻村，也要照顾一二。
往日里，萧家派给萧凡家的照顾，全都被萧家人内部给私吞了。
但是不知道是谁，听说了萧凡最近跟老孙头走得近，连隔壁村的老村长都忽然送了粮食，这些事情，便传到了族中。
再加上族中长辈有了其他想法，便特意关照，一定要将照顾送到。
最后责任落到了萧远身上。
萧远的情况其实比萧凡也强不了太多，他们家也没有多少土地，房屋也是摇摇欲坠，要不是宗族里时不时的发一些照顾和补贴，他们家估计早就饿死人了。
不过因为知道萧凡家的事情，萧远心里多了几分得意的情绪。
尤其是萧凡读书，一直没有个结果，成为附近笑柄一般存在，更是让他每每想起，都浑身舒爽。
就像是斯丹康小包，穿了球鞋，看穷人便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了一样。
萧凡推开了篱笆门，他忍不住冷笑一声，“哎呦，这不是咱们萧家的千里马吗？怎么放着你的圣贤书不去读，反而下雪天的到处乱跑。”
“听说头些天，你娶了个娃娃做小妾，你可真有本事。”
“你若是打不过那些汉子，不会去族里磕个头，求帮忙吗？怎么不得帮你抢个有劲儿，能干活的女人。”
萧凡拍打着身上的雪沫子，用脚勾上篱笆门，一脸不屑的说道，“谁家的腰带没拴好，将你放出来了？”
“有事儿赶紧说，没事儿立刻滚！”
“挺大个男人了，见面就放酸屁，烦不烦人！”
萧远看着萧凡手里拎着朴刀，一点都不担心，反而冷嘲热讽，“你别不识好歹，最近有贵人准备突破防线，去清扫狗国，抢夺他们的粮食，需要书吏记录物资和功绩。”
“族里想给你这个机会，你收拾收拾，跟我走，重新换个户籍的事儿，你就是萧家庄的人了。”
“男子汉大丈夫，总该有一身功业在身。”
“不然你这辈子，就只能穿得破破烂烂，甚至于穷冬腊月，还要穿女人的衣服出门，丢不丢人！”
萧凡第一次听说狗国这个词汇，有点懵。
心想这个国家的人得有多心大，给自己国家起名狗国。
当然，大丰心更大，抢夺狗国的粮食，不就是抢狗粮？
但眼下他有个烦人精还在眼前，便直接冷笑道，“我不感兴趣，你赶紧滚，我要干活了！”
见萧凡不为所动，他便试图用筐子里的废纸和树皮诱惑萧凡，“只要你跟我走，这些废纸和楮树皮便是你的了。”
“这可是好东西，收拾收拾，怎么也能做两件纸衣。”
“这东西不透风，出去干活便没那么冷了，总比你穿着麻衣出门挨冻要强！”
“后续你立了功劳，还有别的赏赐。”
萧凡倒是知道纸衣这种东西，穷人的最爱，甚至有些人死后舍不得将衣服带走，也有几张纸糊一身衣服。
换做是穿越前，他可能动心。
但现在么，野兽他都能轻易拿捏，会在乎这点东西？
当下冷笑一声道，“老子不稀得给你浪费口舌，赶紧滚！”
说着他顿了顿，又不补充道，“你跟某些人最好涨点脑子，这个集结打仗，纯粹寻死，别莫名其妙做了某个贵人的牺牲品！”
萧凡的华丽充满了不屑，显然将萧远和族中大多数人当成了蠢货。
“你个山炮，自己不上进，怎么还妒忌起其他人来了！”
“征伐敌国，那是军功！军功你懂不懂，土地、女人、官职都有！”
说着，还继续诱惑萧凡道，“狗国人，就是狗身上长了个人脑袋，很好消灭，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你看见我身上这身新衣服没？就是上面赏的，我还没打仗呢，这要是打起仗来，岂不是更美？”
话音刚落下，一边儿的宋念念就跑了过来。
厉声道，“你骗人！狗国人是坐狗拉雪橇，在雪地上跑得飞快，可厉害啦！”
“他们的弓箭射得非常准，而且还能跨越极北之地，去殷商之国，寻求庇佑，你什么都不懂就算了，别带我夫君去寻死！”
宋念念走过来，牵着萧凡的手，一脸的警惕之色。
萧凡和萧远扭头看去，就见此时的宋念念，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狗皮大衣，脑袋上带着狗皮帽子，脚下还穿着一双大号的靰鞡鞋，整个人都热气腾腾的冒汗了。
最有意思的，小妮子的手闷子上，还攥着个雪球，一副随时要扔萧远的样子。
老太太领着孙秀梅也走了过来。
他们没有穿狗皮衣服，但因为吃得饱，喝得足，精气神也比之前强了很多。
“萧凡，咱们家又不是吃不饭，可不去跟着打仗！”老太太说道。
其实，萧远刚才就在老太太面前吃了闭门羹，他刚才特意是在院里等萧凡的。
他以为对面穷得可能不敢出门了，没想到竟然还有狗皮衣服。
那小妾看起来，哪里是受罪了，反而是享了大福了。
萧远瞬间妒忌起来。
他指着萧凡大声道，“萧凡啊，萧凡，你不愿意去做书吏，是不是暗中给狗国勾结，做了他们的内应？”
“不然你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来的那么多狗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