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月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返回学堂。
因走得匆忙,她并未瞧见李家后续那场激烈的闹剧。
刚踏入学堂便赶上了下课的喧闹时刻。抬眼望去,孩子们在院子中追逐打闹,而江陆离正独自伫立在院子里的树下,似是在悠然享受着温暖的日光,周身散发着一种遗世独立的气质。
江陆离敏锐地察觉到顾嘉月的归来,他那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关切,随即快步朝着她走来。“找到了?”
顾嘉月面色疲惫,眼中却透着如释重负的神色。声音略带沙哑地回道:“找到了,不过那孩子被猎户的陷阱伤到了脚,伤势不轻,已经赶忙送到县城去救治了。”
江陆离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顾嘉月憔悴的面容上,不自觉的脱口而出:“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话一出口,他便暗自懊恼。心想自己怎就又管不嘴?这不听话的死嘴看来是不能要了。
不过也不能怪他不是,谁让这姑娘总是这般不懂得照顾自己,将自己折腾得如此疲惫呢。他关心一下也是可以的嘛。
顾嘉月深吸一口气试图振作精神,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没事,刚才已经缺了一节课了,我得先把这节课上了再说。对了,中午吃了饭咱们还是照常开会。”
江陆离闻言,那好看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什么事这么急?你昨夜应该熬夜了吧?今早又忙了一早上,中午你理应好好休息。”
顾嘉月心中感激江陆离的关心,却仍坚持己见。“没事,很快就能说完的。下午我没课,可以好好休息。”
江陆离看着她那固执的模样有些无语。
他实在难以理解顾嘉月这样的人。
在他看来,生命短暂而珍贵,应当及时行乐,何必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不堪。更何况还是为了别人的事情。
“随便你吧。”说罢,便转身离开院子。他接下来也还有课要上呢。
好言难劝该死鬼。
尊重他人命运。
顾嘉月望着江陆离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莫名其妙。这大佬又咋了?怎么感觉他很生气的样子呢?
但很快便释然了。大佬嘛,脾气古怪些也是能够理解的,毕竟他们的思维方式和常人不同。
顾嘉月强忍着脚下的不适,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进启蒙二班。
一看到那些天真可爱的孩子们她便立刻打起精神,努力忽视脚底传来的阵阵疼痛,开始上课。
这是孩子们第一次接触英语,新奇的语言和独特的教学方式让他们既好奇又觉得好玩。
顾嘉月带着他们又唱又跳,课堂上充满了欢声笑语。不知不觉间,一节课便在欢快的氛围中过去了。
下课铃声响起,孩子们还沉浸在英语的奇妙世界中,意犹未尽。“夫子,我们还想学。”
顾嘉月看着他们那一张张纯真的笑脸,心中满是欣慰的笑着说道:“好啊,明天咱们还能继续上呢。大家先去吃饭,然后回家好好休息吧。”她顿了顿,又叮嘱道:“不可以乱跑知不知道?”
孩子们乖巧地点点头,齐声说道:“知道啦。”
看着孩子们像欢快的小鸟般跑开,顾嘉月终于支撑不住,找了张凳子缓缓坐下。她轻轻抬起脚,还未触碰就感觉到脚底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她心中暗自叫苦,应该是水泡破了。
她警惕地看了看外面,发现没有人,这才放心地将鞋子脱下来。只见袜子上果然有斑斑血迹。“哎,真是歹命啊。”
正想着该如何是好,小丫鬟季春突然出现在门口轻声唤道:“小姐。”
顾嘉月听到声音便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把脚藏起来,动作慌乱又急促。
待看清只有季春一个人后才松了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季春快步走上来,在顾嘉月面前蹲下,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双厚底绣花鞋和药膏,说道:“江公子说你脚受伤了,就给了我这个药膏,让我再拿一双厚底鞋一起送到这里给你。”
说着,她又心疼地看了看顾嘉月的脚,“小姐你忍着点,我给你擦药。”
顾嘉月愣住了,她没想到江陆离人虽然平时看起来冷若冰霜,说话也不太中听,但为人却如此细心。
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忍不住问道:“这药膏是江公子给你的?”
季春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涂抹在顾嘉月已经破皮的脚底,一边点头说道:“是呢。”
顾嘉月看着药膏,心中对江陆离的印象又改观了不少。
这就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大佬啊。
“小姐,我扶你回去吧?”季春轻声问道。
顾嘉月摇了摇头,随后说道:“不用,你扶我去旁边的办公室吧,再去给我打一碗饭来。”
季春连忙应道:“好,我先扶你过去吧,孟夏已经去食堂端饭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教导,这两个丫鬟已经学会了很多东西。至少能够自己灵活安排任务,而不是像以前一样,非得等着别人分配才会去做。
孟夏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食盒里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每一样都是顾嘉月喜欢吃的。
顾嘉月吃完后,孟夏还贴心地拿出一杯热茶给她漱口。
“嗯,你们做得很好。以后也要这样。”顾嘉月从不吝啬对她们的夸奖。
两个小丫头听了,红着脸,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回想起刚来这里的时候,她们还满心担忧。
当知道买她们的人居然是个乡下人的时候,她们害怕会吃不饱,还要干重活,甚至可能需要出卖身体。
可到了这里才发现,这里虽然地处乡下,规矩不多。但教导她们的嬷嬷是从京都侯府来的,那嬷嬷眼睛一瞪,就能把她们吓得浑身发抖,根本不敢生出多余的心思。
好在主子事少又好伺候,甚至主子根本用不上她们伺候。她们只需要打理好院子就行了,偶尔再照顾照顾来访的客人。
这样的好差事实在是太难找了,她们都觉得自己能遇到这样的主子,真是好命。
“你们回去休息吧,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顾嘉月微笑着对她们说道。
两个丫鬟离开没多久,杜夫子等人便走了进来。
花朝最为着急,一进门就说道:“小姐,你还好吧?我刚刚遇到了季春,她说……”
她本想说脚受伤了,可又想起身后还有男宾,便适时地停了下来。
顾嘉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没事啦,刚刚季春已经给我搽药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江陆离,发现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也是,不过是顺手送了一个药膏而已,这对江陆离这样的大佬来说,确实是不用放在心上的小事一件。
可她不知道,此时的江陆离表面上神色平静,大脑里却在疯狂地“弹弹幕”。
她看我做什么?难道知道药是我送的了?
哼,知道就知道吧。这穷乡僻野的,不送她药她要是瘸了怎么办?瘸了还怎么教我画画?
滋……这姑娘是铁打的吗?都这样了还要开什么会?
见大家都已坐好,顾嘉月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今天叫大家过来也没什么大事,主要是问问大家对我安排的课程表有没有意见?”
她微微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歉意,继续说道:“现在学堂的夫子少,安排的课程确实多了一些,请大家包容克服一下。多上的课我都会给大家算课时费的。”
顾嘉月生怕因为上课太多,把好不容易请来的两位“大神”给吓跑了。
杜夫子闻言,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说道:“我没什么意见,就是我从未教过如此小的孩子,给他们启蒙数科的话,我还是把不准上课内容。”
江陆离其实心里觉得课太多了,这与他一贯追求的躺平人生理想严重不符。
可他又转念一想,这个求是学堂要什么没什么,要是自己罢工的话,会不会把这丫头累死?
要是她死了,会不会把账算到自己头上?
算了算了,炭笔画他还没有学会呢,就多上几节课也无妨,就当是让这姑娘多活一会吧。
想到这里,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也没有意见。”
虎子和花朝自然也表示没有意见。
顾嘉月听了心中松了一口气,说道:“好,那下面我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微微低下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谨慎。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语言,生怕哪一点说得不合适,让这两位“大佬”觉得被冒犯了。“江公子、杜夫子。据我的了解,你们之前都是给有基础的学子上课教学,从未教授过这样小的孩子。所以我制作了一份适合启蒙的教材,你们看看能不能用。”
说着,她双手递出两本教材。
江陆离见状,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伸手拿过文科教材便开始翻阅起来。
随着他一页页地翻看,眼中的赞赏之色越来越浓。
他又小看这姑娘了。
里面的内容丰富详实,不仅包含了这个学期需要教导的内容,甚至细致到每节课需要上什么,上到哪里,从简单到复杂,循序渐进。“很好,我没意见。”
他合上教材,语气中带着几分认可。
他觉得这个姑娘好似一副宝藏,每当他觉得自己找到最大的宝藏时,她又会给他一个更大的惊喜。
真有意思。
杜夫子接过教材,仔细地看了又看。
他心中很想说没有意见,可他拿到的这本教案里面有很多东西是他都从未接触过的。
江陆离看出了他的为难,伸手拿过他手中的教案,随意地翻了翻。
原本他只是出于好奇,不以为意。可看着看着,他竟有些爱不释手。“杜夫子,要不咱们换换吧,你来教文科。”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些从小学到大的之乎者也有什么意思?这加减乘除看上去更加有趣味呢。
杜夫子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想要上手去抢。可随即又想起江陆离的身份,只能尴尬地停住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转头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顾嘉月说道:“顾山长,我觉得没有问题,虽然你写的这本书里有很多东西我都没有接触过,但我喜欢有挑战性的东西。你放心,我一定把这本教材吃透。”
江山长,当初可是你主动抢着上文科的。如今又抢我数科教案,真是脸皮厚。
顾嘉月看着这一幕,有些为难地看着江陆离,轻声唤道:“江山长。”
大佬啊,你能不能不要欺负老人家?
江陆离面无表情地看了顾嘉月一眼。随后面无表情地将教案丢回杜夫子的面前,冷冷地说道:“这些哄小孩玩的东西哪有圣人之言有意思?”
哼,谁稀罕呢?
不就是一些他从未接触过的计算方式罢了,什么破十法他一点也不想学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