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给整个村子镀上了一层金辉。跟着造纸坊的村民忙碌了一整天的江陆离，全然不知自己已悄然被人惦记上。
此刻的他，浑身沾满了泥土与草屑，发丝也有些凌乱，可眼神中却透着新奇与兴奋。
他今日先是跟着村民上山砍竹子。
山林间翠竹遮天蔽日，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
看着那些村民挥动砍刀，竹子成片成片地倒下。江陆离一脸疑惑地开口发问：“你们这样砍，不怕将这些竹子砍绝种吗？”
王耕耘是一位身形魁梧、满脸憨厚的中年汉子。他手上动作不停，抽空咧嘴回答江陆离的问题。“怕什么？这些竹子长得可快了。你看这根。”他用手中的砍刀轻轻拍了拍旁边一根挺拔的竹子。“猜猜长了多久？”
江陆离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根有碗口粗的竹子，不太确定地开口：“三年？”
王耕耘笑着摇了摇头，“一年左右。”
江陆离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一年的时间竹子就能长这么大？
如果真的这样快的话他应该不会出现原材料短缺的情况了。
随后，王耕耘一边砍着竹子，一边说起顾嘉月交代他的话：“用来造纸的竹子，得砍一至两年的。太老了不行，纤维太硬，不好处理；太嫩了也不行，造出的纸没韧性。”
江陆离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眼神中满是专注。
在后山忙碌了整整一天，江陆离累得腰酸背痛。汗水湿透了衣衫，可他的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此时的他自以为已经学到了这个新奇的造纸术，心中盘算着回去赶紧把这些都总结到纸上，再送回去给皇伯伯。
皇伯伯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他要是收到这样的礼物他肯定会很高兴的。皇伯伯一高兴，说不定就会放他自由，不再强迫他留在京都当那什么山长了。
可随即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样做会不会不好？毕竟这种秘方的重要程度，不亚于盐铁了。
若是他就这样将秘方交给皇上，皇上是高兴了，丰厚的奖励也会落到他头上，可跟顾嘉月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和小偷有什么分别？
要不跟顾嘉月商量一下，让她主动将这种纸张的制作方法进献给皇伯伯？
可要是她不愿意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凭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应该是个挺有大局观的女子，应该会愿意的？
大不了他就留在这里给她多打几年的工呗。
江陆离一边满心纠结地想着，一边跟着工人们往村里走。
“江山长。”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路口响起。
江陆离抬眼望去，只见顾嘉月身着一袭浅蓝色的布裙，身姿婀娜，俏生生地站在那儿。微风轻轻吹起她的发丝，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江陆离的呼吸瞬间一滞，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好似内心的万般想法都被这女子一眼看穿。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衣衫有些散乱，连忙手忙脚乱的整理衣衫。
顾嘉月可不知道他内心那丰富得如同翻江倒海般的想法。
见他停下脚步，便走到他的面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亲声问道：“江山长今日在我们村的作坊看了一天，觉得怎样？我当初说用竹子可以造纸，没有骗你吧？”
江陆离心虚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闪烁不敢与她对视，“挺好，顾山长真是大才，居然能想到用竹子造纸。今日我也向村民请教了不少问题，发现竹子生长周期短且数量众多，根本不用担心原材料的短缺问题。而且制造出来的纸张也雪白无瑕，书写流畅，与特供的宣纸相比也没有差多少了。”
听到江陆离的夸赞，顾嘉月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宛如春日盛开的花朵。“既然这样的话，江山长有没有兴趣跟我做一笔交易呢？”
江陆离一听，来了兴致。“什么交易？”
看来这顾山长有事需要求他啊。
原本急着想要跟顾嘉月交易造纸术的江陆离顿时就不着急了，且看看顾嘉月有何事找他。
在这大乾，还没有什么事是他办不成的。到时候可以顺势提出用这造纸秘方交换，这样谁也不吃亏。
“边走边说吧。”顾嘉月嘴角微微上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二人沐浴着夕阳的余晖，慢悠悠地朝着学堂走去。
江陆离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还贴心地走在里面，伸手提前为顾嘉月扒开伸出路边的一些藤蔓，又用脚轻轻踢开一些拦路的石头。
他的动作太过于自然，顾嘉月并没有发现这些动作有什么不对。
顾嘉月将手中的一叠纸递给江陆离，神色认真地说道：“江山长，你的时间宝贵，我就不与你拐弯抹角了。我有一个小忙需要你帮我，你看这个作为报酬行不行？”
她的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可内心却像揣了一只小兔子一样砰砰砰地直跳。
顾嘉月脑袋里是有许多这个世界没有的知识，她的系统商城里也有不少关于谈判的书籍。
可是纸上得来终觉浅，明白是一回事，真正实践起来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好的。
顾嘉月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开口前在心里已经打好了腹稿，可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那些弯弯绕绕、相互试探的话。
所以她索性放弃了，直接说明来意吧。要是人家不同意，她再说多少都是白搭，还浪费大家的时间。要是同意，她不用多说人家也会感兴趣。
哎，要是康子在就好了，他真的是天生的生意人。
那茗稔堂和新开的火锅店被他经营得红红火火的，昨日还写信来告知她，他打算去隔壁的颠州开分店呢。
江陆离从未见过这样谈生意的人。不应该大家找个地方坐下来，推杯换盏一番，互相恭维之后再进入正题吗？怎么这姑娘一上来就将底牌露出来了？
不过江陆离也没有为难她。一个小姑娘而已，又没有什么城府，也没什么歪心思。所有的聪明都用在读书上面了，连生意都谈不明白，欺负这样的人没意思。
他不以为意地打开折起来的纸，心里想着不管她给他的是什么，他都说不够，然后逼迫她拿出造纸的秘方。
结果一打开，第一页就赫然写着“古法造纸技术大全”。
这……江陆离突然感觉头顶有点痒。
他被顾嘉月的真诚给惊到了，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中满是震惊。
“所以你今天是故意带我去后山的？”江陆离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猜到了一切，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顾嘉月坦然地点头，说道：“对呀。不过之前我并没有想到这些事，只是想着你之前不是说竹子造不出纸来嘛，我就想带你见识一下。但后来我又有了新想法，所以我这才故意将你留在那里的。”
顾嘉月真诚得毫无保留，眼神清澈，宛如一汪清泉。
不真诚不行啊，站在她对面的人是谁？是郡王爷，人家有个当亲王的爹，当皇上的大伯，自己还是神童，绝顶聪明的人。她那些小心思用在这样的人身上，肯定会遭受反噬吧？所以不如坦诚相待。
江陆离看着顾嘉月，心中不禁有些动容。他扬了扬手中的纸张，问道：“你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不怕我不帮你办事？”
顾嘉月轻轻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你不会。”
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江陆离虽然性格有些奇奇怪怪的，但他是个有原则和底线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因为一幅炭笔画，就甘愿留在这里教书。
再说了，他住在村里，这造纸术能瞒得了他多久？到时候他知道了要强抢，那还不是抢了白抢，自己也活该被抢。
江陆离心中微动，没想到这姑娘如此信任自己。
哎，罢了，看她如此坦诚的份上，就帮帮她吧。正好他也不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样才能将这个秘法弄到手了。“说吧，你想让我给你办什么事？”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又有一丝宠溺。
顾嘉月没有听出来，只是见江陆离松口，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左右看了看，确保周围没有人后，这才小声地说道：“我想把桃花山这一片的山都变成我的。”说着，她还用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动作夸张而可爱。
看着顾嘉月在空中画的圈，江陆离头皮上的酥麻已经蔓延到脊椎上了。
他有理由怀疑，顾嘉月画的那个圈不是她只想要那么多，而是她的手只有那么长而已。
“你要那么多山做什么？”江陆离满脸疑惑地问道。
他来了桃花村也算有一段时间了，周围的山坡他也去爬了不少。这些就是一些普通的山坡啊，没有金没有银的。弄来干什么？
要说造纸的话，如今那两座山的竹子已经够了吧？毕竟竹子长得快。
“还没有想好，但肯定有用的。你就说能不能办到吧？不能的话我好去找别人。”顾嘉月保留了一些东西，并没有真的将所有的都告诉江陆离。
除了江陆离，顾嘉月其实还可以去找前未婚夫郑清和。
如今他是安南县县令，找到他肯定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她要脸啊，前不久刚拒绝了人家的示爱呢，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一点也不想去麻烦他，与他有什么牵扯。
找别人？找谁？前未婚夫郑清和吗？一个毛头小子能办成什么事啊？
“我能办，但顾山长所求不小，光这一份造纸术还是不够啊，毕竟我家并不缺纸用。”江陆离双手抱在胸前，微微皱眉开始谈条件了。
来了来了，开始谈条件了。看来书上说的一点也没错。
还好她有所准备，嘿嘿。“那再加上这个呢？”顾嘉月又递过来一叠纸张。
江陆离看着顾嘉月递过来的纸张，嘴角微微上扬，呵，原来这小丫头也没有他以为的那样单纯嘛，谈判的技巧掌握得很不错啊。
就让他来看看，这人还能拿出什么能比造纸术还要好的东西。
【作者废话：不好意思啊，今天出差中午没有回家及时更新，所以加更一章聊表歉意，爱你们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