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气味刺得裴枝桠鼻腔发紧。
她靠在icu门外的长椅上,盯着齐郁礼攥着自己的手,他指节泛白,却仍在轻轻摩挲她手背,像在安抚受惊吓的幼兽。
“枝桠……”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平时。
她抬头,撞见他泛红的眼尾。
这是她认识他二十年来,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脆弱。
“当年你父母的事……”他喉结滚动,“我本该早告诉你。”
裴枝桠指尖一颤。
icu仪器的滴答声突然放大,像敲在她神经上。
“是齐北庭。”陆淮的声音从转角传来,他手里捏着支烟,却没点燃,“他刚才全说了。”
齐郁礼猛地起身,西装褶皱里漏出冷白的月光:“他在哪?”
“在楼梯间。”陆淮抬下巴示意,“但他说必须等老爷子醒了,当着全家人的面说。”
裴枝桠按住齐郁礼要去推门的手,指甲掐进他掌心:“我和你一起听。”
楼梯间。
声控灯忽明忽暗,把齐北庭的影子切成碎块。
他靠墙蹲着,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像条濒死的蛇。
“裴家父母发现了境外洗钱的证据。”他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水泥地,“许铭圳是我的人,他慌了,就……”
“就制造车祸?”裴枝桠感觉有人在往她血管里灌冰碴,“他们当时说要去给我买生日蛋糕……”
“别听他胡说!”齐郁礼突然按住她颤抖的肩,“当年我派了保镖跟着伯父伯母,是齐北庭买通了保镖……”
“对,是我买通的。”齐北庭仰头盯着斑驳的天花板,“但指使我的人。”
“叮”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刺破死寂。
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齐北庭骤然闭紧嘴。
陆淮踢了踢他脚边的空易拉罐:“继续说,装什么哑巴?”
“我要等爷爷醒。”齐北庭抹了把脸,“反正我说什么你们也不信,不如让老家伙自己认。”
裴枝桠突然蹲下来,直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我父母临终前,有没有说什么?”
消毒水的气味愈发刺鼻,裴枝桠蹲在齐北庭面前,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见齐北庭一直沉默,她有些生气。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绷到极致的琴弦:“他们最后到底说了什么?”
齐北庭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碎的沙哑:“你爸说……让你去你们老宅子的书房找檀木盒子。”
裴枝桠猛地起身,膝盖撞在楼梯扶手上,却感觉不到疼。
齐郁礼立刻扶住她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渗进来:“我陪你回家拿。”
陆淮突然拦住两人:“等等,齐北庭刚才说‘指使我的人’,你们不觉得奇怪?齐家能指使他的……”
“是爷爷。”齐郁礼的声音冷得像冰,“当年他主导境外业务时,多米外公也参与了。”
裴枝桠感觉天旋地转。
她想起齐老爷子总给她带的桂花糖,想起他教她写毛笔字时温暖的手掌。
那些记忆突然变得刺目,像裹着糖衣的刀片。
“先去拿檀木盒。”陆淮掏出车钥匙,“真相需要证据。”
裴家老宅。
裴枝桠摸到第三层抽屉时,手指突然发抖,抽屉深处果然有个檀木盒,盒盖上刻着半朵枯萎的桂花。
“这是我妈最喜欢的图案……”她低声说,指甲抠进盒缝。
盒子里是张泛黄的纸,纸页边缘有火烧过的痕迹。
裴枝桠展开时,看见父亲潦草的字迹:“6月27日,境外账户流水异常,怀疑董事长参与洗钱……”
日期正是车祸前三天。
齐郁礼突然攥紧她的手腕,指腹擦过她手背上的红痕:“当年我收到的匿名邮件,说你爸挪用公款。”
“现在看来……”
“是有人伪造证据。”陆淮接过纸张,对着月光细看,“转账记录的电子签名,和齐氏集团的加密格式不一样。”
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
裴枝桠浑身血液凝固,她明明锁了门。
檀木盒在裴枝桠手中微微发颤,那张泛黄的纸页边缘几乎要被她捏碎。
楼下又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炸开,在寂静的老宅里格外刺耳。
“有人闯进来了。”陆淮迅速熄灭手机屏幕,黑暗中他的轮廓变得锋利,“至少三个人,从后花园翻进来的。”
齐郁礼一把扣住裴枝桠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
月亮的光照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见他绷紧的下颌线:“书房有密道吗?”
“有……有个储物间通阁楼。”
裴枝桠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爸爸生前总爱开玩笑说那里是“秘密基地”。
她突然被齐郁礼整个圈进怀里,龙涎香混着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陆淮断后。”齐郁礼的声音擦着她耳垂落下,温热气息激起一片战栗,“枝桠,带路。”
楼梯间已经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裴枝桠咬住下唇,拽着齐郁礼钻进书房角落的窄门。
黑暗中她撞上齐郁礼的胸膛,听见他闷哼一声。
“你受伤了?”她慌忙去摸他的腰腹,指尖触到一片黏腻。
“玻璃划的。”他攥住她不安分的手,声音比平时低八度,“专心看路。”
储物间弥漫着樟脑丸的气味,裴枝桠摸索着推开暗门时,身后突然传来打斗声。
陆淮的冷笑在黑暗中格外清晰:“齐北庭养的狗倒是忠心。”
阁楼木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齐郁礼几乎是半抱着将她推上去,突然俯身在她耳畔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你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准备了星空投影仪。”
裴枝桠脚步骤停,这是父母车祸后她再也没庆祝过的日子。
还没等她追问,楼下传来陆淮的厉喝:“郁礼!他们带了家伙!”
一个棍子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齐郁礼猛地将裴枝桠按倒在阁楼地板上,碎木屑扎进她掌心。
透过地板缝隙,她看见三个黑衣人正将陆淮逼到墙角。
“待在这。”齐郁礼扯开领带缠在手掌上,眼底泛起她从未见过的狠戾,“数到六十我没回来,就从天窗翻去隔壁。”
“你疯了!”裴枝桠死死拽住他的西装下摆,“他们明显是冲着证据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