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送出去，不是真的要维系什么，朝堂上权势的维系，靠的也不是她这样的一个女人。
姜泰昌把她送出去，只是在表态。
如今他的态度已经表明，她是生还是死，都不重要了。
她就算真的死了，姜泰昌也不会为她掉一滴眼泪，或是伤心半分的。
他指不定还会借着她的死，再次表明一次忠心呢。
想清楚这些，姜濡心底拔凉拔凉的。
难怪姜泰昌死活不跟她说，为什么要把她当物件一样送给摄政王了。
因为他说不出口。
不知道是因为今天哭多了，还是因为姜泰昌的冷血彻底吓到了她，姜濡一时没了哭意，只是心头恐慌，脸色骇白。
原来在她被姜泰昌送出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相当于一个死人了。
悲痛到了极致，姜濡反而平静了下来。
关键时候，她不能指望姜泰昌，也不能指望姜家，她能指望的……
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又在心底否定了。
这个男人不会成为她的指望。
她能指望的只有自己。
仿佛一瞬间，姜濡身上就涌起了无穷无尽的勇气。
她是权力角逐下的牺牲品，在他们这些尊贵的人眼中，她贱命一条，死就死了。
可她怎么能轻易赴死，又怎会视自己的命是贱命呢？
她不能坐以待毙，至少在死亡来临的时候，她要做好所有的准备，度自己一劫。
想通这些后，姜濡就不生气了，因为没时间，也没必要了。
她跟姜泰昌之间的父女情分，在他送出她的时候，就已经了结了。
她问宣炡：“这话是真的？”
宣炡挑眉，目光静静看着她：“你以为本王很闲？有空在这里跟你说虚假的闲话？”
姜濡喃喃道：“竟是真的。”
她的父亲，那个小时候还很宠爱她的父亲，竟亲手将她送上了断头台。
心脏那里撕裂一般的疼，但疼过之后就成了一片麻木。
她低声说：“妾既成了王爷的人了，就会好好侍奉王爷的，绝不会有二心。”
宣炡意外，问道：“你不好奇原因？陛下为什么要让姜侍郎这样做？”
姜濡摇头：“没什么可好奇的，朝堂上的事情，我没兴趣，但我知道，我被父亲舍弃了。”
她水眸盈盈的望着他，又抱紧他：“王爷，妾现在只有您了，您能不能答应妾，不要像我父亲那样，也把我舍弃了？”
宣炡眯眼，缓缓道：“只要你足够听话，不惹事，本王自不会舍弃你。”
姜濡将宣炡抱的更紧了：“王爷放心，妾一定听话，不惹事，妾会很乖很乖的，王爷您一定不要舍弃妾。”
嘴上说的柔软可怜，但心却坚硬无比。
姜泰昌跟姜家不能依靠，宣炡跟摄政王府更加不能依靠了。
但她现在跟刘氏闹掰了，姜家她也不想回去，惹无大事，她不会再回那里，目前她需要这个男人，适当的示弱，总会有好处的。
宣炡听了她的话后，果然很满意：“你只要听话，本王就能护着你，你想要的，只要不是太过份，本王也都会满足你。”
“你那天说的要名分一事，本王让梁忠跟梅姑去办了，多则两天，各种聘礼就会一一备齐，到时候本王纳你进门，聘你为妾。”
宣炡可能觉得，他能给她一个妾室当当，就是很高规格的待遇了，她除了感激，不会有任何怨言。
事实上姜濡也没怨恨过他。
姜濡怨恨的对象是姜泰昌。
姜泰昌如果想送女人，不一定非要送她，陛下让他送女人，但肯定不会指名道姓，让他送自己的女儿。
必然是姜泰昌自己又有了别的私心，也压根不在意她，这才把她送出去的。
姜濡要在摄政王府名正言顺，就得有一个身份。
玩物的身份太低贱了，也让人打心眼里瞧不起，她以后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顶着这样不堪的身份在外面行走。
妾室虽然也低，却好歹是一个正经的身份。
再者，如果她不是以这样的方式被送出来，就凭她一个庶女的身份，要入摄政王府，大概也只是一个妾室。
于名分上而言，她并不算吃亏，宣炡也没刻薄她。
姜濡奇怪的是，原先这个男人很鄙夷她，说她充其量只是一个玩物，压根没想给她名份，转眼倒是安排人置办聘礼了。
姜濡装作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从他腿上下来，跪在地上，说道：“妾多谢王爷成全。”
宣炡点头，没让她起来，说道：“以后王府里的庶务，你帮忙打理，后院是梅姑在管，你有什么不懂的都问她，前院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妾知道了。”
“本王聘你为妾室的消息传出去后，肯定会有很多人按捺不住，你要有能力应对，应对不了，让梅姑解决，而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只要记住一点儿，那就是你是本王的人，而本王是忠于陛下的，一切不利于陛下的事情，你都得避开，如果惹了祸，连累了本王不要紧，但如果连累了陛下，你就不要怪本王不留情面了。”
这才是宣炡打算跟她说的最要紧的事情。
前面的都不重要。
他要提醒她的，也是这件事情。
宣炡虽然没明说，但他相信姜濡听得懂，跟了他，就得一切以他为主，一切以陛下为主。
他身边的危险和陷阱很多，她得有能力处理。
处理不好就找人帮忙。
如果出了事，那就不是嘴能说的清的了。
姜濡自然听明白了，而她理解的意思也很简单，她不能犯错，只要她不犯错，他就能宠她护她，可她若是犯了错，他会亲手解决了她。
在这一刻，她心头浮出四个字：与虎谋皮。
这不是她求的，这是她的亲生父亲生生逼的，把她逼到了这般境地。
姜濡把头垂的更低：“妾谨记王爷教导。”
“起来吧。”
姜濡扶着桌沿站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很茫然，不知道未来何去何从，生死在哪个节点。
可很快她就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她冲着宣炡福了福身：“王爷，那妾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