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叔走了。
可能是他跟人约好的凌晨四点,也可能更早。
总之我早上起来洗漱的时候,门岗室的木门大开着的,床铺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就连我叔平常放在桌子底下的塑料酒壶都不翼而飞。
“走的挺利索。”
一边刷牙,我一边好笑的摇摇脑袋。
宁愿不要被褥,也要带走半壶酒,这老头也是没谁了。
“小龙哥,起这么早啊!”
就在这时,一台破旧的面包车驶入院里,开车的正是给我们帮过几次忙的装卸工赵九牛。
打了声招呼后,他把车子停在市场门口的空地上,随后就看到一大群穿装朴素的力工下饺子似得稀稀拉拉往外蹦,足足能有十多个。
“诶妈呀,几天没见,车都混上了牛哥,没少拉人啊?”
我吐干净漱口水笑道。
“没辙啊,现在活儿太多,除了咱们建材市场,我还联系到另外一家工地,很多时候得两头跑,让大家做三蹦子或者公交实在太慢了,昨天我不是帮你们整理公司那些物件来着嘛,光哥正好有台车想往外兑,我觉得价格合适就买了。”
赵九牛一脚踩在车头左边咕噜上,用力压了两下,憨乎乎的笑道:“别看外壳旧了,但是性能真心不错,算起来我又占你一回便宜啊小龙哥,要是没有你,光哥铁定不能那么便宜卖我,过两天必须让我好好请你们吃一顿大餐。”
“客气了啊都是朋友,互相帮忙应该的,我这以后是不是得改口叫赵老板咯。”
我没太当成一回事,大大咧咧的摆手。
“什么老板小板的,就是混口饭吃,诶咱燕叔呢,待会我有个老乡要过来,得麻烦他给指路。”
赵九牛从裤兜里掏出两包“红梅”烟笑呵呵的说道。
“燕叔可能有事出门了吧,我起来也没看到他。”
我犹豫一下,没敢胡乱瞎得得。
“那就得麻烦你了小龙哥,等下我老乡过来时候,你受累给他指明白我们干活的区域。”
赵九牛直接将两包烟塞进我手里。
“你这是干啥啊牛哥,不能要”
“你刚才说了都是朋友,马上又不承认了呗!”
推搡几下,我终是犟不过干装卸出身的他,无奈之下只能把烟拿了起来。
“行,我们干活去了小龙哥,有啥需要的地方给我打电话,你对象存我号码了。”
看我没再推辞,赵九牛高兴的挥手道别。
“我对象?”
我迷惑的皱起眉头。
“安安啊,我看她昨天又是给你买衣裳又是买鞋的一大堆,就算是对象做不到那么体贴入微了吧,反正俺家那口子别说衣服裤子了,就算鞋垫都不会给我买半双,你小子真有福气,嘿嘿”
赵九牛拍了拍我肩膀头离去。
安澜居然给我买衣服买鞋?
听到赵九牛的话,我的心跳瞬间加快,当然更开心的可能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她是我对象的消息吧。
“真不错。”
盯着赵九牛的背影,我摸了摸口袋里的两包烟由衷的感叹。
这家伙看似笨拙憨厚,但却透着一丝跟身形完全不符合的细腻和高超情商,既懂得如何跟人交流,也明白以物换物的真谛。
每个人的成功都不可能简简单单,即便是出大力这行,也照样悬殊巨大,有的可能累死累活勉强解决温饱,而有的则衣食无忧、广结财源,赵九牛明细就属于后者,我想他只要坚持下去,早晚有天能成为真正的老板。
洗漱完毕,我打开尘封已久的电脑,想着一边看看新闻,一边等待安澜她们回归,最主要的是今天付彪要来送赔偿款,我必须得给他做出一副自己尽责尽职的样子。
“哒哒哒”
时间很快来到一个多小时以后,我正百无聊赖打哈欠的时候。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呀?进来!”
我抻头回应。
“咣当!”
木门猛然被撞开,门板剧烈震颤。
“卧槽,拆房子的啊?”
我一个猛子蹿了起来。
“诶那谁,我哥呢?”
紧跟着就看到一个头发乱糟糟地堆在头顶的黑瘦小伙闯了进来。
这小子太有特色了,头发像是被鸡窝孵过一般,还夹杂着几根稻草,随着他的动作晃悠着,身上那件褪色的迷彩服松松垮垮地挂着,扣子扣错了位,下摆一边塞进裤腰,一边耷拉在外,活像个歪扭的稻草人。
“你谁呀?你哥又是谁呀?”
我彻底懵了,来市场找人的我见过不少,头次遇上这么横的。
“我哥是你们老板,操!你咋打工的?”
对方擤了一把鼻涕,顺手将焦黄的黏液抹在门把手上。
“不是哥们,你哥就算是付彪,咱也得讲点卫生是吧,瞅你这架势最近两天是有点上火吧。”
我强忍恶心的将桌上的抹布丢给对方,努努嘴道:“擦干净!”
“你叽霸是不是不想干了啊,知道我跟我哥啥关系不?”
听到我的话,他反而来劲了,“咣”一下将扛在肩膀后面的编织口袋用砸的方式丢进屋里,随后又迈开那双套着解放鞋的双腿迈步进来。
这小子也不知道之前是不是踩什么泥坑里了,鞋子上沾满了泥,随着他越走越近,屋里也留下一个一个土色的脚印,而他却浑然不觉,瞪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手指我的脸颊。
“说话就说话,别老指指戳戳,你要干啥?”
我刚想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掌。
“喝!”
哪料到手还没抬起来,就被他猛然一把攥住手臂架到自己的肩膀头上,紧跟着丫挺倒吼一声,原地给我来了记“过肩摔”,结结实实把我撂了一跤。
“诶哟卧槽”
完全没看清楚是咋回事的我已经飞到了半空中,随后屁股传来一阵剧痛,疼的差点掉出眼泪来。
“你特么是不是不想干了?”
摔趴下我后,小伙一手掐腰,一手指我厉喝。
不是大哥,我特么说啥了?
从始至终我都是被动还嘴,都是在他给压迫。
“嘶哈”
我一边倒抽凉气,一边尝试着扶墙爬起来。
“还特么不服气是吧!”
可没等我完全直起腰,就感觉自己再次飞了起来,这狗日的双手掐住我的衣裳领口再次凌空将我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