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牛奋一声石破天惊的厉吼,刚刚搁我床头还装得像个世外高人的“瓶底子”立马脸色大变。
“不是牛哥,我没想找你单挑,也绝对不敢有这方面的意思,我对你百分之二百的服,心悦诚服的服!”
瓶底子一边本能的往后退,一遍朝着越来越近的牛奋连连摆手。
看来上次的“起飞”经历让他刻骨铭心,都已经学会抢答了。
“服气?你又跑来看鸡毛?”
不论瓶底子说的多么情真意切,牛奋始终不为所动,直接双臂合拢,扣住对方的腰杆,并且“喝”的一声提了起来。
“别别摔了牛哥,昨天刚把错位的背骨正过来,放我一马吧!”
瓶底子双脚离地,高举双手,表情慌乱吱哇乱叫。
真是特么:土克水、金克木,牛奋天生克万物!
甭管多硬实的腰子,但凡遇到牛奋犯虎抽,都必须得学会低头哈背举双手。
“牛牛,他是咱们朋友!”
慢走一步的安澜见状赶紧招呼。
“这把我姐说情了嗷,要不是必须得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原地三百六十度大摆锤!”
听到安澜的话,牛奋这才松开瓶底子。
“朋友,咱都是都是朋友”
瓶底子呼哧带喘的不停附和。
“爱谁谁,不乐意搭理你,往边上稍稍!”
牛奋一胳膊呼伦开瓶底子,走到我旁边乐呵呵道:“看门的,吃甘蔗不?我姐刚从水果摊上买的,新鲜着呢!”
说着话,他右手朝身后一拽,扯出一截半米赖长的甘蔗。
“呃牙口不好,我那份你替我吃了吧。”
我干涩的一笑,摇摇脑袋拒绝。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家伙的甘蔗好像是插在屁股后面,而且还是裤子里头。
“不懂享受的山炮。”
牛奋“滋啦”啃下一大口甘蔗皮,接着大口咀嚼。
“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咱们晚点电话联系吧,我有你的号码。”
见牛奋大马金刀的坐在我隔壁病床上,瓶底子弱弱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作势准备开溜。
“二饼子?”
牛奋吐了一大口嚼碎的甘蔗碎末,猛然出声。
“什么事牛哥?”
好不容易挪出去几步路的瓶底子当即抖了个激灵。
“你没啥事吧?”
牛奋斜楞眼睛开口。
“暂时没”
饶是智商过人的瓶底子都猜不到眼前的壮汉究竟什么心思,只得讪讪的赔笑。
“没事就把地扫了,不知道这是病房啊?满地造那么脏咋让龙哥好好养伤,怎么一点公德心没有,非得我手把手教你么?呸”
说着话,牛奋又朝地上吐了口甘蔗皮。
那副理直气壮的表情、那股义愤填膺的架势,就好像一屋子的狼藉全是对方搞出来的一般。
“咋地?不乐意?”
看瓶底子杵在原地没动弹,牛奋一条眉毛上扬,另一条眉毛下撇,做出个连专业二人转演员都够呛的高难度表情。
“乐意乐意,我这就打扫!”
瓶底子飞速奔向门口,抓起扫帚就开始打扫。
“嘭!”
刚划拉没两下,牛奋猛地起身,抬腿就朝瓶底子屁股上踹了一脚:“没干过家务活啊,扫地之前不得先洒水,你特么搞得尘土飞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龙哥要羽化升仙呢。”
“你特么才要羽化升仙,啥好词啊?不会唠嗑别硬唠!”
我没好气的骂咧一句,接着朝安澜叮嘱道:“以后别给这损犊子租书了,不然非得看魔怔不行!”
这两天我发现牛奋这篮子还是个疯狂的文学爱好者,搁病房里呆着没事就是看小说,关键他看的还奇快无比,八百多页的大厚书顶多小半天就能看一半,看完就墨迹安澜陪他一块到医院附近的书店里换书、租书。
“咋地?你要跟我比划比划啊?”
看我满脸不爽,牛奋又朝我挥舞两下拳头。
“牛牛!”
安澜颇为无奈的再次娇喝。
“行吧行吧,我不说话了,我到走廊里吃甘蔗看书去!”
牛奋翻了翻白眼,从枕头底下翻出一本小说,夹在咯吱窝底下,大摇大摆的朝病房外走去。
“认真点,搁特么你自己家干活,你也东一片、西一片的瞎划拉啊!”
路过瓶底子身边时候,牛奋抬起小蒲扇的手掌照着对方后脖颈“啪”的就是一巴掌,好悬没将小伙给原地干趴下。
“我来吧,你有事忙你的去吧。”
见瓶底子摇摇晃晃,实在不像是个干活的模样,安澜走上前接过笤帚。
“咳!小二饼子!”
走廊外,牛奋的声音传入屋内。
“别介了安姐,你要是真为我好,就赶快让我打扫吧。”
瓶底子不自然的吐了口唾沫,重新弯下腰杆“唰唰”的扫起地来。
“你不是招挺多么?咋不想想办法治他一下?”
很快扫到我床边,我压低声音朝门口的方向努努嘴。
“这世上有两种人无懈可击,你知道是哪两种人吗?”
瓶底子喘息一口道:“一种是神人,不食人间烟火;还有一种是病人,只通五谷杂粮!你老弟明显属于后一种,他特么除了吃饭拉屎,最大的欲望估计也就是看看小说、啃啃甘蔗,我让我怎么治?是把他小说一把火点了,还是把他甘蔗直接掰折?没有多余欲望的人可怜但又伟大!”
“小二饼子!”
走廊里再次泛起牛奋的吆喝声。
“诶!牛哥!”
瓶底子瞬间满脸堆笑。
“把外头也扫扫,有点特么公德心,没看满地全是甘蔗皮和碎垃圾!”
牛奋不满的训斥。
“来了来了”
瓶底子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珠子,撒丫跑出病房。
望着瓶底子忙碌的背影,我不得不承认他总结的确实到位。
是啊,这老牛奋确实没什么具体欲望,不同于天津范、徐七千这种单纯为了能挣到钱才跟我们混到一起的弟兄,他对钞票虽有渴望但并不是太过强烈,也不同于郑恩东那样让逼到走投无路的勇夫,牛奋孑然一身,没案底没过往,去留都很随意。
更不同于光哥、老毕和我这种处出来的情分,他入伙时间短,更大部分人也没多少交集,估计除了稍微对安澜有点好感之外,其他哥们在他心中基本等同路人甲。
这样没欲望、没诉求更没多少感情的莽汉,简直就是块方方正正的铁疙瘩,完全找不到任何薄弱的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