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在田强的陪同下,我离开了这间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问询室。
临走时,田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又故意拧动了两下刚刚晃着刘东眼睛睁不开的强光台灯,随着他的动作,我注意到桌面上居然还有两根一闪一闪冒蓝灯的电棍和脚镣。
“没啥看的,只要你规规矩矩做人,这地方一辈子都不会走进来,那些东西也根本不会用到你的身上。”
注意到我的目光,田强很随意的抓起两张报纸将电棍和脚镣给盖住。
“强哥说得对。”
在他的言语中我听不出丁点的玩笑,感觉更像是在警告,随即强挤出一抹笑容。
不论是作为一个长者还是从他的职业身份出发,可以说他刚刚跟我说的那些话确实非常的中肯。
那年代虽然社会治安确实不咋地,打架斗殴的恶性事件堪比吃饭喝水似的正常,但绝对没有任何人乐意让自己的亲友参与其中。
“浑浑噩噩又是一宿啊,你小子反正住院,天亮还能继续补觉,哥哥我可惨咯,八点以后既得开会,还得忙乎工作,这都快半个月了吧,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很快来到大案队门口,田强打着哈欠朝我摆摆手道:“路口有出租,抓紧时间回医院昂,别再瞎跑让人担心。”
“强哥,你多保重。”
我从兜里掏出烟盒,先是恭敬的递给他一支,接着自己点燃一支开口。
彼时的田强,头发凌乱地趴在脑袋顶上,几缕发丝倔强地竖着,像枯草般毫无生气。
脸上满是胡茬,参差不齐地冒出来,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沧桑了许多。
而且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眼袋又黑又肿,下眼睑微微下垂,如同两个沉重的包袱。
在问询室时候,我就注意到他,即便是在我说话,仍旧会时不时地用手揉搓太阳穴,动作缓慢而无力,我有过类似的经历,连续好多天在网吧里通宵,就会因为睡眠不足引发头痛,只有不停挤按才能稍稍环节。
“呵呵,好嘞!”
他的嘴角微微下垂,明明脸上写满了倦意,但还是朝我微微一笑。
“忙完这阵子,你可记得请我喝酒哈。”
原本有很多嘱咐想要说的,可不知道为啥话到嘴边我又忘了如何表达,只能重重点头。
“田队,嫌弃人刘东跑走了!”
“快,联系刘东籍贯所在派出所”
就在这时,几个年轻探员神色慌张的从办公楼里跑了出来。
“什么?!怎么搞的?快通知所有人员集合。”
“你也保重,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了”
田强闻声先是提高嗓门吆喝一声,接着大有深意的跟我对视一眼,而后又悄咪咪比划一个打电话的手势,转身迎向他的那群同事。
“真得好好保重啊强哥。”
望着田强的背影,我声音很小的呢喃。
刘东已经按照他铺设好的戏码逃走了,不论是否跟彭飞碰头汇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田强的安全系数都会变得极低。
或许在一般人或者普通混子流氓的看来,田强的身份像个无形的保护盾,可我清楚搁彭飞那种二世祖的眼里,他也不过尔尔。
毕竟在只是怀疑田强公文包里有他所谓的罪证时候,狗日的就敢威胁我下死手,现在要是在从刘东口中听到几乎被“实锤”的消息,以那牲口的性格和操行,绝对真敢下死手。
可对于这一切,我却无能为力。
在没有任何直接证明的情况下,想要将彭飞绳之以法,田强只能选择这种亲自涉险的方式,只要能抓到对他行凶的刀手,他才有机会把铐子锁在彭飞的手腕上。
我无法阻止田强停滞脚步,就像没办法压下彭飞的杀机。
“叮铃铃”
钻进一辆出租车里,我屁股刚坐实,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喂东哥。”
看到是郑恩东的号码,我立即压低声音。
“还真跟你交代我的差不多,刘东那狗杂种翻过大案队的院墙逃跑了,我现在正跟着他呢。”
郑恩东轻声汇报。
被带进大案队之前,田强就曾授意我让郑恩东跟踪刘东。
“你注意点,千万别暴露了,如果有危险的话,那就啥也别管直接闪人。”
我不放心的叮嘱。
借用田强的话说,惩恶扬善不是我们的义务,帮忙也得量力而行。
“放心吧,他这会儿坐在出租车里,我开了一辆光哥从朋友那借到的面包,完全不会引起他注意。”
郑恩东自信满满的回应。
“成,随时保持联系。”
我抽了口气说道。
十多分钟后,回到医院。
瞅了眼静悄悄的走廊,我蹑手蹑脚的推门瓶底子所在的那间病房门。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四点半,用不了多大会儿功夫护士、医生就得查岗了,我得赶在人多之前跟瓶底子把心中的疑问摊牌、唠明白。
“回来了。”
跟我猜测的一样,他果然还没睡,只是病房里乌漆嘛黑,我费老大劲才隐约看到病床上有个人形的轮廓。
“咋地,给医院省电呢风哥。”
随手“嘎巴”一下按动开关,屋里瞬间变得亮堂起来。
我不适应的眯起眼睛,但却一眨不眨的注视向他。
房间由暗变明,他似乎没有太大的反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镜片太厚的缘故,而对于我的称呼,他好像也没有任何的意外。
“床头柜有烟和火机,提问之前我建议你先冷静冷静。”
瓶底子微微转头看向我,镜片在顶灯的折射下泛起一抹寒光。
“你不是不抽烟的么?”
我很随意的抓起烟盒把玩。
“给你准备的,被问询了这么久,估摸着你身上的烟应该所剩无几。”
瓶底子轻飘飘的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以往他脸上的那份能令我感到心安的从容此刻却一下子变得特别的可憎,连带他故弄玄虚的语气也让我厌恶到不行。
“真拿自己当诸葛亮了啊?老子兜里的烟还剩多半包,猜错了吧!”
我皱着眉头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显摆似的在他面前晃了晃。
话没说完,我的脸色微微一变。
烟,确实还有,可打火机貌似弄丢了,好像是下车前出租车司机管我借火点烟,我忘记要回来了。
“妈的!”
愤愤的臭骂一句,我心不甘情不愿的抓起他提前准备好的打火机给自己点上一根。
“操,不抽白不抽。”
余光瞟见他的嘴角微微上翘,我愈发来气的一脚踩灭刚点燃的烟卷,拆开他预备的“华子”,又发泄似的点着,同时大口嘬了几下。
“其实,你真没必要对我有太大的怨气,打我们认识开始,我并没有隐瞒过你任何,不论说我们是合作也好,还是我主动接近寻求帮助,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建立在你能获得利益的情况下,我对你们确实有所隐瞒,可我认为并不重要,我的身世也好、过往也罢,都对咱们的共同目标彭飞没有丁点的影响,难道不是吗?”
见我鼻孔朝我冒烟,瓶底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开口。
“呃”
我被他一下子给问住了。
说的没毛病,几次交道下来,我们好像也确实没吃过亏,不论是最初帮忙拿下“淘汰车”,还是后来凭借家里干烧烤店的“谭昙”制衡彭飞,总体算起来,我们这方的利大于弊。
也正像他说的那般,他的身份和过往好像跟我们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大家本来就不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只是因为彭飞这个共同大敌才临时拼凑起来的盟友。
“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选择我们?”
沉吟半晌,我提出思索一路的疑问